“將清平觀對街的別院辟出來,說是本君賜給林西陸道長的。”薑哲蒼白俊朗的麵容看上去一派平靜,但生得過分鮮豔的紅唇卻因為怒氣在隱隱的顫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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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薑哲算是解決了你兩難的境地。”陸望舒坐在軟塌上,抿了一口手中的熱茶。
“你倒是悠哉,這幾日你歇在我這裏,街上傳得要多難聽有多難聽。”林西陸端起桌上的另一杯茶,一飲而盡,“那別院我剛去看過了,不愧是皇室外歇之地,乍一看雅致,其實處處透著奢靡。”
“左右這裏是處幻境,我又何必在意這幻境之中的人對我的評價呢,他們看到的既不是真我,我見到的也都不過是虛空罷了。”陸望舒淺淺一笑,“走吧,去看看那些伶人吧,之前聽說他們被安排暫住在了這觀內的弟子房,算算晾了他們數日了,這左相和林道長的架子也該擺足了,不會再惹人懷疑了。”
這幾日天氣回暖,大有一副要立春的樣子。露洗碧空,太陽雖不熱烈耀眼,倒也如同個剛從爐子上煨熱了的糖心蛋,照的人渾身暖洋洋的,有一股子說不出的舒心。林西陸見日頭如此之好,可伶人們暫住的院落中竟然一個人都沒有,房門還僅僅閉著,很是奇怪。他稍一思索便相通了其中的關鍵,想來是這幾個伶人自打轉醒了過來,得知是林西陸為救他們和周都管大打出手,心裏頭很是感激,又有些害怕這周都管會來找他們晦氣,因此整日裏都像鵪鶉一樣蜷縮在房中,大門都不敢踏出一步。
林西陸輕叩門框,“吱嘎”一聲,開門出來的那青衣小哥,他見來人時林西陸和陸望舒,眼中一亮,急忙迎了他們進屋。
林西陸是第一次來這弟子房,隻見到一個長長的大通鋪緊緊的挨著牆,上麵估摸著能睡上十來個人,看著倒是挺寬敞的。他走近幾步,伸手一摸,眉頭不禁皺了起來,這床底墊的褥子,床上攤著的被子,都隻有薄薄一層,春秋天也就罷了,可眼下天寒地凍的,這種被褥壓根兒不能禦寒,能做出這種事的,這清平觀中除了周錚,根本不用做第二人想!
“身體可有好些?”陸望舒見林西陸麵色陰沉,知道肯定出了什麼事。
“托相爺和林道長的福,已經好多了。”青衣小哥垂手立在一側,畢恭畢敬的答道。
可他話音剛落,就有個琴倌止不住的咳嗽了起來,越咳越凶,竟有一副要咳的背過氣去的樣子。
“他身子本來就弱,林道長,相爺不必掛心。”素易出來打圓場。
“哼!什麼身子弱,這幾日你們幾個輪著發燒,難不成還都是娘胎裏帶出來的病!”一個冷嘲熱諷的薄荷音從房內的角落裏傳出。
這不是林知夏又能是誰呢,其實一進門林西陸就瞧見了他,可他卻一直望著窗外,似乎沒有注意到有人進來了。眼下看來,他不是沒發現有人來,而是壓根不願意搭理林西陸和陸望舒。
林西陸心內苦笑,卻也責怪自己的不周全,當時隻顧著照顧知夏,就派人去照料了其餘的伶人,知夏情況稍微好轉後,為了避人口舌,就著人悄悄的將知夏送了過來,與他們住在一起。沒想到這周錚竟是心胸如此狹窄之人,見敵不過林西陸,就暗地裏對這些伶人耍陰的。
“是我疏忽了,實在是對不住各位。”林西陸對這些伶人抱有愧疚,正是因為他,這些人才被武伶館送來的,才會在寒風中等了那麼長時間;也是因為他,周錚才對他們使陰耍詐,害得他們久病不愈。
屋內刹時寂靜無聲,這些伶人平日裏都被人呼來喝去,惹得客人生氣被打罵更是家常便飯,從未有人同他們說過一句抱歉。可現在,不但此人對他們說了抱歉,而且這人還是芙蓉城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林道長!
“撲通”幾下,幾個琴倌跪倒在地:“林道長這是折煞了我等賤民啊!我等命如螻蟻,能被林道長派人醫治且收留至此已屬榮幸之至了,是萬萬不敢再有他求……”
林西陸急忙扶起他們,道:“幾位言重了,既然是因我變成這般處境,我自然會負責。各位還請收拾一下,今日就搬出清平觀。”
幾個琴倌麵麵相覷,他們不知道林西陸所謂的負責究竟是什麼意思,搬出清平觀,莫不是要將他們趕走?他們不敢妄動,齊刷刷的看向素易。
素易暗地裏歎了口氣,站起身來,問道:“林道長,不知我們要搬去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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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伶人雖說本身沒什麼行李,但林西陸這回考慮周全了,把可能用到的生活必需品加上一堆治療傷風的草藥,外加每人三五件替換的冬衣,甚至還私心的裝了幾大包林知夏從前愛吃的零食,就這樣東一點兒,西一點兒的,也滿滿當當的塞了一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