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炎恪站在宮牆上,皇宮內的局勢都被程延瑞控製了。
段修恒死了,昭澤被活捉了,司徒無雙雖然被挽暮救走了,隻是此刻仍然生死未必。
程炎恪被捆綁著被人推到了一個赫連雲鵬駐紮的營帳外麵,當蒙眼布被扯開的時候,突然顯示出的白,讓他的眼睛很不適應。
漫天漫地雪,灑著斑斑地血跡,程炎恪當然不會傻到認為那是野畜的血。
阻擋在他前麵的是筆直站立的兩排士兵,個個高大威猛,個個凶神惡煞,帶著深深地仇恨盯著程炎恪,幾乎是想將他戳出孔來。程炎恪淡定地從行人之中走了過去,仿佛那些索命的羅刹在他的眼裏,隻是草木一般。
就在他剛要踏步到赫連雲鵬的身邊時,突然橫空跳出兩個拿著闊斧的表形大汗。鋒利的刀鋒映襯著白雪,森然而冷冽。
麵對突然出現的殺機,程炎恪不僅不躲,反而用手輕輕地去推那刀鋒。他白皙如玉的手像是有魔力一般,僅是這麼一個輕微的動作,這麼輕微地力道,卻將其中一把闊斧推開,迎著另一把斧頭的刀鋒前進。鎮定的仿佛不是毫不恐懼,毫不知懼。
那人自動的讓開,用一種敬佩的目光望著他。他隻知道自己被這個人的從容和淡定震懾了,被這個臉色蒼白,雙眸疲倦的紅衣男子攝住了。
程炎恪他進去的時候便看見了笑意盎然的赫連雲鵬,坦率而真誠。
如果不是因為戰爭,如果不是因為敵對,他也許會喜歡這個病弱的王爺,赫連雲鵬如斯的想著。程延瑞怯懦而又急躁,若不是因為他是太子,他也不會和他合作。第一次邀請程延瑞談條件的時候,他也是擺的這種的陣勢,當時程延瑞臉色嚇的蒼白,氣勢也弱了很多,這也造成程延瑞任他宰割的情況。
這個病弱的王爺,這個從小被人嘲笑,被皇家歧視的王爺,裝瘋賣傻這麼多年,為的就是保住一條命?
活的太快樂了,在皇家,是會被人妒忌的。
他妒忌他不用勾心鬥角,他妒忌他的安逸和悠閑。
裝傻充愣的這幾年,他活的是多麼的奢侈。
“坐!”赫連雲鵬對他做了個請的手勢,卻幾乎是命令的口吻。
程炎恪大大方方坐下,嘴角依舊掛著戲謔的笑,紅豔的袍子樸散開來,像是大簇大簇開放的紅梅。就像他的生命一般,極致地燃燒的結局,便是,毀滅。
兩人相視而坐,不發一語。
一炷香過去了。
兩柱香過去了。
沉默,沉默,更深的沉默。
壓抑,壓抑,更持久的壓抑。
誰先開口,誰就失去了先機。
而對於程炎恪來說,他最不缺乏的,就是耐性。
當年水牢的時候,若不是他意誌堅強,若不是他耐得住性子,如何能熬過這一年?
赫連雲鵬終於耐不住性子了,“敬王,你認為你能提供比程延瑞更優渥的條件誘惑本宮?”
程炎恪輕笑,聲音悠遠而清脆,像極了是隔座山傳來。“不能。”
赫連雲鵬不悅,“本宮已經按照你所說的放了司徒鈺和兼蒼等人,難道敬王這是戲弄本宮?”
“當然不。”現在得罪赫連雲鵬,不僅討不到半點好處,也許還會把自己逼入險境,到時候他更加不容易脫身。談判隻是他的緩兵之計,但是他現在不得不給赫連雲鵬一個交代。“跟太子合作的人,必須得是天寧的皇帝,而不一定需要程延瑞,不是麼?”
“本宮沒有時間和你耗,”若不是因為他手中有所謂的先皇遺照,他也 沒有資格坐在這裏和他談條件,雖然他喜歡這個比他年輕幾歲的人。“先皇的遺照,究竟是什麼。”
“寧安帝駕崩後,由本王繼位。”兩柱香,赫連雲鵬的耐性已經完全消磨。
在赫連雲鵬驚詫地眼神下,程炎恪將黃絹遞給了他。
黃絹上殘留著溫度,他固執地認為這是母妃的餘溫。
“恪兒,你父皇以為這聖旨能保你的命,可母妃卻明白,有了它,你隻會更危險。”敦妃全身是血的倒在他的懷裏。“任何一個後宮的妃子,她都希望自己的兒子能成為帝王,九五之尊,無限榮耀。這些東西,你觸手可及,可這些東西也能將你打入地獄。母妃將你的出生的時辰延後了半個時辰,就是為了逃脫安歇算命師的眼睛。也是為了保住你。答應母妃,活著比什麼都重要,一定要活下去。還有……遠離皇宮裏的人。”
母妃是閉著眼離開他的,安詳而有寧和。她的身上,是道道鞭傷,揣在懷裏的黃絹,還沾著她的血。
那是父皇走後的第二年。
那時候的他,十四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