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進行幾次引血拔蠱後,昭澤的氣色漸漸回轉了起來,可是眉心處隱隱行走的黑色霧氣仍說明著,體內的蠱並不能除去。昭澤雖對此有些急躁,卻也隻得放寬心配合絲琴的治療。倒是絲琴最近總是心不在焉,施針也略有偏差。
“琴先生這是想要了昭澤的命麼?”絲琴性子輕慢,仿佛什麼都不在他的眼裏。幾日相處,昭澤也漸漸察覺到他的情緒,今日他的針又出現偏差,忍不住地打趣他。
銀針落位有錯,絲琴低眉見他手上也滲出了殷紅的血跡,無愧疚亦無慍怒波動地拔出針,繼續紮下去。昭澤隻覺得他是個沒有情緒的人,隻得緩緩地閉上眼又道:“若是我命該絕,天也容不得我,琴先生無需焦慮。”
絲琴的動作出現瞬間的凝滯,稍傾又恢複正常。
門吱呀地被推開,兩人同時抬頭。昭澤突然用眼角地餘光去瞧絲琴,卻看見往常平淡的絲琴眼裏突然閃過驚慌和一絲……熾熱,就像死水微瀾。
來人依舊是一襲淡黃色的衣衫,梳著靈巧利落的靈蛇髻。依舊是那種既不熟絡也不表現疏離的眼神,神態之間的傲慢卻不令人感到厭煩。
尹傾心,她來做什麼了?昭澤心中納悶,他的藥一直都是由挽暮和月貌兩人照顧,今日為何是她?而且對於她,他總是存在淡淡地不信任,可王叔如此護著她,他也隻是避免自己和他碰觸,可今日她卻自己貼了上來。
“我來說幾句話就走。”傾心將藥放在他的案幾上,不拿正眼卻瞧那兩個男子,仿佛那兩人根本就不存在一般。或許在她的眼睛,除了十九,再也沒有人能入她的眼。
“姑娘有話盡管說就是。”突然那覺得她的那份傲慢和絲琴的輕慢有幾分相似。再看他身邊的絲琴,隻覺得他全身都在僵硬,眼睛也似乎不蹭在她身上移開。
這兩人……果然有關係麼?
傾心抬起眼,目光終於定焦在絲琴臉上,隻是片刻,她便移開。看著程昭澤的眼睛,那眼神竟然有一絲陰寒。“十九身體不好,別為難他。”
昭澤皺眉:“尹姑娘這是何意?”王叔待他極好,他更是心中感激涕零,自己如何會為難他?難道王叔此刻遭遇了什麼不測?
“你以後就會明白我是何意,我隻是要你答應我,切莫為了自己活命而對他做出不仁不義的事情來。”
昭澤眼中光芒乍現,情緒琢磨不定:“我乃堂堂一國皇子,怎會貪生怕死而對王叔不敬。再論,你隻是一節草民,有什麼資格命令我?憑借這一點,我也能將你伏誅。”
傾心並不在意他的威懾,依舊高雅高貴,而那種高雅和高貴卻是任何人見到都恨不得捏碎。“希望太子記住今日的說的話,傾心告退。”
“慢著!”昭澤豈是那種能任人隨意欺淩之人,他眸光之間的慍色顯而易見。“我對尹姑娘的身世很是感興趣,難道不打算解釋一番?王叔被你的美色所迷惑才會那般信任你,我豈是那麼容易敷衍的?”
“太子為何旨意認定我是奸細?”
“你——”昭澤一時氣急,找不到話反駁。
“是因為我沒有對二皇子卑躬屈膝,還是因為二皇子內心對傾心樣貌的懼憚?”傾心幾乎是咄咄逼人。
“大膽,說如此大逆不道的話,我……”
“請殿下不要動不動就口冒伏誅之詞,城外有的是大逆不道想要奪取天寧江山的人,有的是真正想要你二皇子性命的人。有本事就握刀上前砍死他幾個,躺在這床上對著自己人叫囂作甚。”她隻是替十九辦事,不是為天寧皇帝辦事;她效忠的也是十九,不是天寧皇室。
建安帝殘害忠良,殺死她父親。她會在這隨著將士一起保護天寧,往大處說,是她大仁大義,私下,她隻是想要站在十九身邊而已。告誡過自己,這個二皇子並不是建安帝,不要對他有任何成見,奈何他如此逼迫,她如何能忍住?
昭澤一時間被她攝住。她向來性子冷淡,極少說話,卻想不到她有這樣一張巧嘴和淩厲地氣勢,居然將他逼到險境,退無可退。再抬頭,她淡黃的身影卻消失在了房間。隻餘下淡淡地清香,證明她出現過。絲琴也不知何時離開了屋子。
程昭澤的拳頭狠狠地砸向身下床板,似有滿腔的不甘和無奈不能發泄。
夜黑風高,天空無半點星宿,微風吹在臉上有一種雖沒有刺骨寒冷,但卻帶來陣陣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