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遇見你,已很美(1 / 1)

又是一場春雨。雨聲淅瀝,青瓦白牆,臨水軒窗,聽上一曲昆曲,在杜麗娘的碎步緩行中,想象著你的淺唱模樣。

有雲鬢高綰的女子緩緩移步來獻茶,淺色畫裙,風動如月華。我有些無奈:“公主,何必如此。”

李木槿將茶具放於桌間,茶香濃鬱,茶具淡雅,甚是相宜。她未立即回答,將清茶放於我麵前後便顧自淺品慢酌,末了,將茶杯放下,看向我:“情趣風雅的人總愛蓄三月天裏桃花汛期的春水,夏日拂曉時分竹葉上的露水,秋日清晨時分下的雨水,或是冰寒天地裏臘梅上的雪水,用來泡一盞閑茶。茶水尚且用心如此,何況於我,我隻是想做我想做的事情罷了。”

“你知我並非你的良人,我給不了你任何感情,你應該收獲更美好的愛情,讓一雙溫暖的手餘生將你緊緊相握。”

她微抬起頭,有一絲回憶的悵然:“還記得你我初見嗎?那時士子們早早候在放榜之地,我換了男裝混於其中。放榜的吉士嫻熟地將榜文鋪展張貼起來,他們便急不可耐地紛紛擁上,僅你一人安靜地斜倚樹下,一襲白衣,安靜而又飄逸,那時我就在想,你該是一個怎樣的人?”

李木槿將錦帕從寬大袖窿中取出,緩緩展開。薄薄的素娟一尺見方,質地輕盈柔軟,顏色淡雅清麗,繡上幾枝木槿花,右下角繡以懷瑾二字。

“那個時候你告訴我,你叫蕭懷瑾。蕭懷瑾,正是榜上第一,我將這消息告訴於你,你沒有絲毫吃驚,眼神裏卻有些許的哀傷與懷念,心動從來都是一瞬。怦然心動,一往情深。後來我便繡好了它,用柔軟的心事觸碰柔軟的娟麵,我願意等,等到你眼中的思念散去。”

昆曲唱完,周遭忽然安靜下來,雨打窗柩,聲音愈加清越。我站起身,推開木格的軒窗,望著窗外的春雨:“那不是思念,是我的光啊,沒有了光,便隻剩下死亡的黑暗,我們,永遠不可能。”

李木槿有些激動地提高了聲音:“為什麼就不能給我一次機會呢?茶有”三泡“,為什麼第一次就否決呢?我也可以變成你的光啊!”

“太晚了,不是嗎?”

你有些喃喃:“太晚了,太晚了麼?太晚了。對啊,太晚了!”

窗外雨越下越大,傾瀉著一場淒清的哀歎。

六月,隨著天子身體的日漸羸弱,皇家爭鬥愈演愈烈,天下紛爭漸起,我向皇上上表,希望召回在外其他皇子,防止各藩鎮擁兵叛亂。七月,皇上下召,迎其他皇子進宮。

無憂歸來那日,恰好七月十五,我們正好兩年未見。那天天空碧藍,驕陽煦暖,我隨著其他官員一同前往十三皇子府慶賀。

我偷偷繞過其他人,進入內院,看見你趴在涼亭的石桌上沉沉入睡。你隻著一件桃花雲霧煙羅衫,鬢發被風吹的有些淩亂。我坐在你的身旁,靜靜地看著你,你瘦了,也憔悴了。看著你的睡顏,眼底如海那般的深邃,恍然驚覺自己一生的柔情已釀成了對你的眷戀。

風再起,糾纏你我發絲,突然希望時間就此靜止,希望你不再醒來,就這樣看著你,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牆角槐樹下出現一抹青綠色,李木槿就這麼看著他,那般柔情似水,那般的小心翼翼,似乎連呼吸都要凝住,唯恐驚醒了那睡顏的美好。那,便是你的光麼?時間在我們之間緩緩流過,隻不過我望著你,你望著她。

半晌,李木槿轉身離去,那抹青綠色漸漸消失,一步一步,心碎滿地。

紅塵如道場,人群熙熙攘攘,多少人與我們擦肩而過,不留蹤跡。一生相遇如此繁多,就算不能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但至少你曾經燦爛了我一生年華,照亮了我的靈魂和人生。

此生遇見你,已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