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臨下班前,舒琬的母親丁湘打來電話:“琬兒,晚上是你外婆的生日,你別忘了。”
舒琬“嗯”了一聲,口氣疏離,說:“沒別的事,那我就掛電話了。”
“都這麼多年了,你連媽都不叫一聲嗎?”丁湘語氣中透著怨氣。
舒琬停了兩秒,說:“要不,你倆去再要個兒子吧。現在也實行二孩政策了。”
“舒琬!你是不是想氣死我,你才開心?”丁湘大叫一聲,哭哭啼啼起來。
“好了,那我掛了。我會到的。”舒琬不耐煩道,就這樣直接掛了電話。
從小到大,舒琬就特別羨慕別的孩子跟自己父母的那種關係,親昵溫馨。可是到了自己這,卻怎麼也營造不出那樣的氣氛。她是在外婆家長大的。而外婆,是重男輕女的。
關於重男輕女思想,那是個曆史遺留問題,不是簡單的可以用對或者錯來評價的。如果自己從小到大,都被灌輸了“重男輕女”的思想,想必也很難一下子改變那樣的觀點。她固然是怨恨外婆的。可是這種恨,隨著外婆的年紀一天天變大,也慢慢變淡了。
可是對父母的怨恨,卻一直沒有消退。每次起爭執,母親怪她為什麼不能像別的女孩一樣,當爸爸媽媽的貼心小棉襖,她就會爆發。她會大聲質問他們,為什麼明知道外婆有重男輕女思想,還是以做生意忙、顧不上為借口,把她扔在外婆家,讓她跟著舅家的表哥一起長大,受盡大家的欺負。而每次這樣的鬧劇,都是以丁湘的哭泣而告終。
“女兒就是賠錢貨!”
“扔了去算了!”
“你爸媽私底下去生弟弟了,所以才把你放在你外婆家。”
“這是我家,你快滾!”
“誰讓你上桌吃飯了?髒死了!”
“這個菜你表哥愛吃!等你表哥吃完了,你再吃!”
……
每每想起那樣的話,舒琬的心就會變得特別冷特別硬。她那時候還那麼小,需要人疼需要人愛,她會害怕,會想爸媽。可是他們卻任由她--自生自滅。
所幸的是,外公卻並沒有太多的重男輕女思想。不過他在家裏,似乎也沒有什麼地位。他很早就幹不了體力活了,整天病怏怏的,是個藥罐子。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當時家裏的任何事,都是外婆和大舅說了算。舒琬那會跟外公,倒有點相依為命的感覺,經常被家裏的其他人嗬斥來嗬斥去。外公會把親戚來看他,送他的小點心藏起來一小部分,偷偷塞給舒琬吃;要不然,會被大舅的兒子大表哥丁明全吃了。可惜,在舒琬上初中的時候,外公就去世了。
舒琬收拾東西下班,驅車前往大舅丁大崗家。如今,外婆已經接到了城裏,跟大舅他們一起住。不要急著誇大舅一家人好。大舅家的房子,是其他幾個兄弟姐妹一起湊錢買的。外婆的生活費,也是其他幾個兄弟姐妹一起湊錢按月給。
不知是該說以前的人偉大,還是愚昧。在物質超級匱乏、醫療技術很不完善的年代,外婆共生養了三男五女。這八個孩子,個個人高馬大,飯量十足。要撫養他們健康長大,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以說,外公就是因為要拚命勞作養活孩子,精力透支過度,才早早就死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