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周梓霏已經答應離開,他便要抓緊時間準備了。除了要安排好周梓霏和她爸爸,公司的事情也不能放鬆。他已經有了初步的想法,等周梓霏痊愈之後,如果她願意繼續留在那邊,他便將童氏轉移到那邊。
不過,他知道這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公司的員工如何安置、公司的業務如何處理,還有他母親那邊如何交代,每一樣都是困難重重。可是,他並不想退縮,反而有點甘之如飴。和周梓霏麵臨著常人難以想象的痛楚相比較,這些不過是九牛一毛罷了。
他知道周梓霏肯定會被他感動的,如果感動能把她困在自己身邊一輩子,那就讓她感動吧,哪怕她對他的感情出了感激和愧疚,別無其他,他也心滿意足了。
周梓霏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隻覺得醒來之後,感覺精神好了一些。她不過剛睜眼,安然就已經出現在她眼前,說,“你醒了?有沒有不舒服的?”
周梓霏在安然的拖扶下坐了起來,笑著說,“沒事,這幾天精神還不錯。”她看向窗外,下午還是個豔陽天,此時卻是烏雲密布,下起了滂沱大雨。
突然間,沉默的氣氛在周梓霏和安然之間流淌,病房裏安靜得隻聽得見窗外噠噠的雨聲。一時之間,周梓霏竟不知道可以對安然說些什麼。
或許是因為知道了安俊彥每天在安然的默認下出入她的病房,或許是因為知道了安國柱那慈祥麵目的背後是他的深沉心計,或許也是因為王思宜與安然的關係。所有一切的或許,讓周梓霏不禁地和安然產生了一種無形的隔閡。
安然不過是被她對其他人的恨意所牽連,可是卻已經無法如常地麵對她。
過了一會,還是周梓霏打破了沉默,因為她知道,按著安然的性子,她真的可以一直沉默下去。
“安然,晚上你可以不用過來陪我了,我現在情況已經好轉,而且還有護士值班,不需要人在這裏陪著了,免得你每天都睡不好。還有,盡快回去上班吧,請假也請得夠多了。”
安然愣了一下,沉思了幾秒,然後帶著毫無置疑的語氣,說,“你是知道俊彥每天晚上過來的事了吧?”
周梓霏沒有說話,隻是沉默地看著窗外。對於那個人,他的事他的想法他的心情,她已經不想評論不想理會。她現在甚至開始將那個人的一切慢慢地從心中剔除。
她的不吭聲無疑是證實了安然的話,安然也並不驚訝。隻是歎氣,說,“俊彥都跟我說了,你們之間的事。那天早上,他抱著我,哭得跟個小孩子似的。這是我第二次看到他哭,是因為你。第一次他哭,還是因為你。”
“你應該是在責怪他,甚至是恨他的,甚至現在連我也恨吧。我嬸嬸對你們家做的事,真的是無法原諒的。可是她再過分,也不過是她自己的行為,而你卻遷怒在俊彥身上。你隻記得嬸嬸害死你媽媽,你替你媽媽感到不忿想要報仇。”
“可是,你忘了,死的人還有我叔叔,俊彥的父親,那個他一直視為英雄偶像的爸爸。我們都不能體會當俊彥知道自己的母親竟然是害死自己父親的凶手時那種感覺。如果凶手不是他母親,他該是能輕鬆得多的。他不能報警,因為那是他的母親,照顧好嬸嬸是叔叔離去前對他唯一的遺願。”
“他要照顧那個他恨著的人,這樣的心情,你能體會嗎?為了這個真相,他日日夜夜地隱瞞,為了不想讓你知道。不是因為怕你會舉報,隻是怕你會受到刺激。那種身心的煎熬即使是再堅強的人也是難以忍受的,更何況他不過是個常人,一個愛你比愛自己生命還重的人。”
“他已經知道他和你這輩子是沒可能的了,難道你還忍心讓你的恨意折磨他一輩子嗎?”
安然很少會說那麼多的話,周梓霏竟發現自己無法反駁。在她印象中,安然是個十分內斂的人,她的情緒就連好朋友也是難以察覺的。可是此時,她竟然哭了,默默地流著眼淚,一字一句地質問著她,她卻無法回答。
直到安然離開了很久,那盤旋在眼眶裏的眼淚才落了起來。她討厭這樣的自己,那麼地愛哭,明知道哭是不能解決問題,可是除了哭卻無能為力了。
“怎麼了?”童皓民再次出現的時候,就是看到這樣一幅畫麵。那個虛弱的女子坐在病床上,流著眼淚,十分惹人憐愛。
周梓霏擦擦臉,幽幽地說,“皓民,我們盡快離開吧,還有離開的事,不要讓安然她知道了,就這樣悄悄地離開吧。”
如果注定要和過去說再見,那麼就從遠離這些人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