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舊金山機場,笙遠一見到妹妹,就曉得出事了。
笙寒雙眼死氣沉沉,無論他說什麼,她隻簡單應付兩句,大半時間隻呆呆坐他身邊,時不時望望窗外,卻不像能看進去任何東西。
他試著問怎麼了,她隻答一切都好,再問,笙寒就低下頭,說旅行好累。
從小一起長大,妹妹的性子,當哥哥的還算有幾分了解。百分之九十九的時候,笙寒隨和到給人沒脾氣的錯覺,但若真犯上那百分之一,她的倔強也絲毫不給人商量的空間。
因此,笙遠當下決定,整個“芝加哥事件”,一定要查到水落石出為止,但,不是現在。
他若無其事地換話題,問她需不需要休息,還是說照原定計劃,接下來幾天,兩人兩部腳踏車,逛遍港灣風光?
這個問題莫名戳中笙寒,她扭過頭,惡狠狠地回,不累、一點都不累,該玩的當然要玩,好不容易來一趟,怎麼可以浪費!
所以到底累還是不累?麵對妹妹這種前後矛盾的反應,笙遠愣了愣,隻有點頭的份。兩人一宿無言,第二天早上起來,梳洗過後,開始騎車逛大街。
笙寒似乎真的不累。之後五天,她天天悶著頭騎車,將腳下輪子踩到飛快。舊金山是典型的丘陵地,上上下下的斜坡路遍布市區,笙遠追得十分辛苦,每晚回到住處都已精疲力盡,躺上床眼睛一閉立刻睡著。
夢中,他不時感覺房間另一角傳出動靜,不過實在太疲倦,笙遠隻偶爾將雙眼撐出兩條縫,看笙寒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個蛹,連頭都埋在裏麵。
這樣……能撐多久?
可能可以很久。到了第六天,他們騎上市區裏的俄羅斯山,在最高處遠眺依山傍海的舊金山全景,休憩半個多小時,又跨上鐵馬往下騎。回程這段路俗名九曲花街,號稱世上最彎曲的街道,笙寒騎到一半,竟直起腰,抱著雙臂開始滑行。
雖然明知道妹妹從小反射神經超強,幾次驚險鏡頭過後,笙遠還是嚇出一身冷汗。
那天傍晚,回到住處,兄妹又各抱著筆電上網,過了一會兒,他實在忍不住了,躲在屏幕後方問:“你在芝加哥玩到什麼啊?”
笙遠並未期待得到任何響應,熟料,笙寒聞言,卻抬起頭,正經地扳起手指,一樣一樣開始數:
“聽了一場鋼琴,郎朗彈門德爾頌的無言歌……好厲害,用鋼琴居然能做出像教堂敲鍾一樣的聲音。一場歌劇,莎士比亞的李爾王。聽瓊.拜雅在芝加哥交響樂團的音樂廳唱《鑽石與鐵鏽》,還有一場藍人樂團……坐太前麵了,演出到一半,他們其中一個竟然跑到觀眾席,爬到我身上瞪我,皮膚上的藍色油彩襯得眼白好大……”
講到這裏,笙寒整個臉龐都泛出一層柔和的光,她偏偏頭又說:“啊,還跑去市中心舊水塔裏的小劇場,看了一出實驗劇。他們把《環遊世界八十天》搬上舞台,十個演員,不換背景,純靠演技帶觀眾環遊世界……其中一個演員,居然是《六人行》裏麵的羅斯!他演那個很卡通的反派英國警探,口音真的就帶英國腔,我看了半天,隻覺得眼熟,最後翻到演員名單,才敢確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