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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嗬……”
話語剛落,梁文泰便發出一聲冷笑。
難不成,他還想要拖著這幅殘破的病軀追出去?去討好求饒那個殺人凶手?
一想到那個女人,心中便充滿了不可遏止的怒氣,一點一點的膨脹,直到擠滿了整個胸腔,就像是要爆炸了般……
“你恨她,我可以理解,但你不可做出過激的事來,事情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了……”
“不!不夠!就算殺了她也不夠!”
被她緊握的雙手忽然抽離,一股空氣灌入,她冷不丁一個激靈,抬起頭看向第一次發這麼大火兒的梁文泰。
在外廝混多年,他身上那種惡狠狠的痞子氣息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消散掉,一旦發怒,渾身的煞氣更是重,劍眉倒豎,薄唇緊抿,陌生感在她的心中油然而生,不由自主的往後縮了縮,這是一種人性回避危險的本能,可恍惚間,她卻看見了那雙狠戾的雙目中暗藏著的深深的悲戚,仿佛一首無聲的吟唱,在耳旁回繞,撩起心口陣陣的堵悶,她咬咬唇,後仰的身子重新向他靠近,眸色堅定,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憤怒之中的梁文泰隻感覺到手上一陣柔軟覆蓋上來,低頭,便看見了那雙明亮如星的眸子正直愣愣的看著自己,仿佛有千言萬語化在裏麵,最後沉沉浮浮隻彙聚成了一句話。
“梁文泰,別這樣……”
“阿泰!咳咳咳……阿泰你……咳咳……”
梁文泰的反應讓床上之人心中突急,大病初愈之軀還背不住這樣起伏的情緒,於是一句話,終是被劇烈的咳嗽斷成了零碎。
他越咳越急,偏偏話在喉間又想說出,於是沒吐出一個字咳得便更厲害一分,到最後,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剩下讓人心驚的咳嗽,滿麵漲得通紅,脖子上青色的血管也凸了起來,一條一條刻在他幹瘦的頸脖之上,那模樣,就仿佛是要將肚裏的心肺都咳出來似得……
梁文泰愣愣的看著梧桐,耳旁是父親劇烈的咳嗽喘息聲,他渾身的怒忽然變出一團在身體裏橫衝直撞的無措,連指尖都不知道該如何動作,最後隻得緊緊的捏住梧桐的手來穩住自己搖晃的身形。
一邊是不得放開的手,一邊是猛烈咳嗽的病人,這對父子實在讓她頭疼,但看著老人那雙焦急的眸子,心中卻劃過一陣異樣的感覺……
他們倆,終是和蔣宴澤父子不同。
另一隻輕輕的拍上了老人的後背,一下一下向下輕撫著,待他好受一些,又趕緊端起梁文泰剛放在床頭的果汁遞給了他麵前。
“梁伯父,不要急,先喝點果汁……”
“咕咚咕咚”吞咽的聲音響起,她看著他慢慢好轉的麵色,這才長一口氣,右手用力,一把將梁文泰拉坐了下來,看著他,微微搖了搖頭,男人撇開目光,似猶豫,又似妥協……
一個口硬心軟,嘴裏說著恨,恨了這麼多年,卻隻是折磨自己,從未有過什麼真正的報複,一口口是心非,表麵漠視,心中卻比誰都在乎這個最愛的兒子,明明互相在乎,卻偏偏因為一些意外,一些誤會,而故意冷漠了這麼十多年……
至少,他們心中其實是在乎著對方的,那一絲血脈的情親在他們的身上是能清楚的看見的,這便是他們和蔣宴澤父子之間最明顯的卻別……
想到那個人,她的眸子黯了下來,手慢慢從梁文泰的手上滑了下來。
表麵上風光無限,但其實最不幸福的是他……
他和梁文泰有著相識的童年經曆,從小失去了親生母親,身邊又被父親帶來了陪伴的人,一個是小芊,一個便是她,可不同的是,她沒有離開,一直陪伴他到如今,而現在,她甚至不敢想象,如當初,蔣意天沒有從路旁把她撿回來,沒有將她帶到蔣宴澤的身邊,她沒有陪伴蔣宴澤長大,或者她也和小芊一樣中途離他而去,現在的蔣宴澤,又會是什麼樣子?
不敢自恃過高,但她相信,蔣宴澤必然不會如今的樣子。
所有的思緒最終化為一聲歎息。
或許,這就是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