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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母親離開之後,梧桐便強迫自己快速的成長起來,小小的身軀裏住著怎樣一顆成熟的心髒隻有她自己才能明白,雖然她也渴望和別人一樣的天真爛漫,會發點小脾氣,有點小嬌氣,批評與疼愛中慢慢長大,但她知道自己沒有那個資格,所以一直以來,她都懂得如何隱藏自己,低調而嚴謹的守護著為數不多屬於她的東西,長久以來,除了蔣意天外,行事滴水不漏的她很少收到別人的指責,今天卻被段預這樣一針見血的如此責問,她居然有一種該死的酣暢淋漓的感覺,雖然對象是段預,是這個小時候被她護在身後長大也不太正經她一直在潛意識裏當做弟弟的男人,她還是決定原諒一次他的不敬。
在她心緒劇烈起伏的這段時間,段公子卻是有些忐忑的觀察著她的表情,再看見她的麵容慢慢的平靜了下來後,偷偷的舒了一口氣,然後重新變回了那副亂糟糟吊兒郎當的模樣,靠在沙發上呈現死豬狀。
“你想通沒?想通了就給我做頓飯吧,我快餓死了……”
說著,他吱啦一聲撕開了不知何時出現在他手中的一包水果幹,扔了一把進嘴裏,嚼得卡茲卡茲響。
梧桐還沒有完全從他那些話帶來的震撼和恍惚中過去,卻被他一句話一把扯回了現實,沙發上的男人吃相簡直邋遢,隨著他嘴巴的張合,一些碎屑撒落在衣服上,梧桐忽然有些懷疑剛才她聽見的那些話是不是幻聽?剛才說話的那個人是不是她的幻想?
她嫌棄的翻了一個白眼,卻起身走向了廚房。
一包水果幹少了大半之後,廚房漸漸飄出了食物的香味,段預揚唇一小,刷的撐坐起來,拍拍身上的碎屑,穿上他的人字拖向廚房走去。
梧桐正端著一鍋湯往餐桌上方,看見用手捏起東西往嘴裏送的男人,眉頭一皺,放下湯一巴掌便招呼了過去。
“洗手!”
“啊啊……痛!知道了知道了!”
從段預家離開後,梧桐有一種好似用了許久的電腦被徹底的清理了一次垃圾的感覺,這段時間變得堵悶的心和運行緩慢的大腦突然之間輕盈無比,所謂當局者迷,梧桐何曾想會有被段預點醒的這一天,雖然那個在別人眼中天才的男人在她心裏一直是個自理無能的白癡,可她卻不得不承認他能十九歲就被Y國的著名大學破格錄取的確是有理由的。
那個家夥就是個白癡和天才的綜合體,兩種特質矛盾卻又和諧的共存於他這個人身上,雖然他有時候固執得和她一樣可怕,譬如段預這個名字,他以前叫做周預,曾經還洋洋得意的問她他以後會不會和周瑜一樣本事,她白眼一翻“音調都不同,夢吧。”卻沒想被收養後,姓同意改,卻死活不願意改名,養父姓段,想也知道湊在一起多麼可笑,他偏就這麼固執的堅持了下來,以至於後來人人聽見他的名字都會笑著叫他段公子,他滿不在乎,他說他的人生需要留下一點從頭至今都不會改變的東西,所以這個“預”字一直沒變過,它見證了他被舅舅虐待的童年,也見證了他和梧桐在一起的時光,見證了他們的分離,也見證了他們的重遇。
梧桐是在十五歲的某個午後在天橋下重遇遇見他的,那時候他因為養父因為工作調動原因重新回到了A市,在橋下尋找回憶的時候,現實與回憶重新交合在了一起。
他們的人生在經過了幾年的空白後重新交織在了一起,即使他後來去Y國留學也未曾斷過,在梧桐心中,段預和蔣宴澤是不同的,蔣宴澤在她心裏占據著一個重要而柔軟的位置,無人能夠觸及,但段預卻是她當做親人般的存在,她總能在他的身上找到一種在蔣家無法擁有的輕鬆與自在,讓她能夠坦然的做回一個普通的女生。
那棟陽光下熠熠奪目的大樓下,梧桐仰頭看著那龍飛鳳舞的“博銳”兩個字,心中一片平靜。
段公子說得對,她傻卻不笨,隻不過偶爾會鑽鑽牛角尖,但隻要有人把她拉回了頭,她便會立刻醒悟過來,重新踏上另一條路,所以此刻,她就算是想起了顧珩父子,想起了蔣宴澤父子,想起了紅著雙眼的蕭楹……她的心雖不是完全安然無恙,但也僅僅是泛起了一陣漣漪而已,所以,飯後,段公子剔著牙對她所說的那些話也無法帶給她太多的波瀾了,一方麵,她已經重新拾回冷靜和理智,一方麵,潛意識裏,她多少猜到了一部分,蔣宴澤隱忍這麼多年的原因以及他突然間改變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