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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就這樣各自平行的走下去下去也沒什麼不好。
有時候梧桐也會這樣想,但現實往往不會給她這樣的機會。
顧衍之離開的時候,G市落下了一地場雪,整個天地籠罩在一片白皚皚的朦朧之中,掌心躺著肉眼看不清菱角的雪花,很快的消融,留下一觸冰涼的雪水。
他走得安靜又平靜,到維生儀器發出“滴”一聲長響時也再沒有睜開過一次眼睛,其實他已經離開了很久了,這一次不過是將最後一絲生理上的假象也徹底斬斷了而已。
顧嬨雙目通紅,再怎麼說這也是共同生活了十多年的父親,雖不是親生但親情卻是斬不斷的,短短的時間內,她突然的經曆了喪母又喪父,曾經率真單純的女孩也變得沉默而冰涼起來。
黑色的殯車停在醫院的門口,顧珩不知用了什麼手段,竟然沒看到一個收到風趕來的記者,她,顧珩,顧嬨,在顧家開了幾十年車的老管家和老司機,再沒有別人,甚至沾親帶故額親人也沒有一個,商界名震四方的男人離開的場景竟有些冷清,但顧珩說了,這正是他的意思。
梧桐知道顧珩口中的“他”是誰,勞心傷神的操勞了大半輩子,再多的名利金錢卻也彌補不了心中噗呲噗呲漏著風的大洞,他帶著一輩子的遺憾和還沒有還清的愧疚就這麼走了,看盡了人情冷暖,看清了親情血脈,若沒有當初所謂背負在他肩上的責任和來自親人的壓力,他這輩子或許也不會有這麼大的遺憾……
高溫的熔爐焚化了他的身體,留下的不過是一堆隨風就能逝去的灰燼,偌大的一個人,然後就這麼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顧珩走在最前,她跟在後邊,看著他手中抱著骨灰盒,不由自主的想到母親,想到了梁文泰,甚至想到了寧夏,還有梁芊……這些人何嚐沒有鮮活的存在在這個世界上過,可不管曾經有多麼的耀眼或是多麼的平凡,最後離開的方式都一樣,悄無聲息,再也尋不到痕跡……
小芊,乖,不要挑食。
小芊,要聽故事嗎?我給你講個……
小芊,好玩嗎?下次過生日的媽媽再帶你來。
小芊,乖乖等我一會兒……
畫麵飛轉,另一個的容貌又慢慢浮現。
男人無趣的啐道,然後懶懶的說道。
“梧桐你是不是女人啊,好歹我這麼個帥哥離你這麼近你都不臉紅麼……”
“喂!你很燙啊!喂!問你呢!喂?喂?!該死,怎麼下雨了!”
“嘔吐?她敢吐我車上,老子就把她扔路邊了!”
敢踹我的女人,你還是第二個!
“無論有什麼事,都要告訴我,我會……一直在。”
那個痞笑著永遠一臉無所謂的男人,那個第一個對他說“我會……一直在”的人也不在了……
她突然用力撐住心口,急促的喘息起來,好半天在對關切看著的顧珩露出的一個淡淡的笑容。
“我沒事。”
是的,他們都走了,走得那樣灑脫,那樣徹底,原來留下的人才是最痛苦的,最可悲的,感情越是深,回憶就越痛,她的一生這樣的曲折,所以真心交托的朋友也沒有幾個,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承受再次失去最重要的人的痛了,蔣宴澤,顧珩,段預,溫瑾瑀……
骨灰下葬,封蓋,墓碑上的男人唇角噙著淡淡的笑容,眸子裏卻是一如既往的冷清,深深的看著前方,不知道在看著誰。
梧桐微微仰頭,迎麵落下紛紛的雪花,臉頰上一片冰涼,白蒙蒙的天空映入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