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靡的感情表現得越來越明顯,但落雁卻像是小刺蝟一樣,對他躲縮得越來越遠。
她不能確定自己的心意,明白到這點之後她無法再像開始一樣,與他坦然地繼續相處下去。她也不知道要怎樣才能化解這種局麵,所以隻好選擇了逃避。但是同在府中出入,即使她很少走動,吃飯的時候也總會遇見。
坐在臨近湖邊的地方,落雁看著天空中掠過鴿子的灰影。
她的麵容倒影在湖水裏麵,被風吹過泛起的漣漪擠長又拉扁。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往日在村裏的時候,她或許是在幫金蘭燒火煮飯,也或許是替她娘把碗筷擺上飯桌。但是此刻,她卻隻能一個人坐在這裏發呆。
楊越起居的樓閣矗立在水邊,主人不在所以屋裏也沒有點燈。
幢幢的樓影逐漸地加深,落雁的心裏仍然沒有決定。府中不同於家裏,假若她再不去下人房吃飯,晚上就隻能是餓肚子。
她的大哥孔武經常說,吃飯大過天,她這刻多麼希望像他那樣,光憑一頓飯就可以解決掉所有的煩惱。跳下了湖邊的欄杆,她慢慢地向著下人房走去。當她最後一個進門的時候,下人房裏麵已經圍滿了吃飯的人,飯菜的香氣四溢。歸靡捧著飯碗坐在角落裏,而月桂的旁邊還替她留著一個空位。
“落雁,快過來吃飯。”
月桂用筷子敲響了飯碗催促,喊聲一下子就招惹了歸靡的注意。
那個男人抬起了眼睛,黑眸沉沉地盯看著她。在後院裏落雁突然鬧情緒離開,他敏感地明白是發生了一些什麼事情,她並隻是因為一條手絹就生氣那麼簡單。她的父親是一村之長,她的容貌秀麗性情溫婉,村裏喜歡她的青年男子十個手指頭都數不過來,她又有什麼理由在乎他這個啞巴?
他低下頭把飯粒扒進嘴裏,眼眶漸漸地泛紅。
他沒有任何親人,唯一能夠有盼頭的人就是她。他從她還是小女孩的時候開始等待,終於等到她長成大姑娘,但是他卻不知道自己,到最後是不是注定會失去她?他一直追著她跑,即使她到了城裏來做工,他也帶著從不離身的大黃狗跟過來。
臨近五月的榴花新放,他坐在高牆下吃她買給他的煎餅。
她量好他的尺寸,替他挑選新的布鞋。
當他劈柴的時候,她在旁邊遞手絹,細碎的陽光照在她的眉眼上,她一舉手一投足都會讓他看到癡迷。
如果他今生要娶妻,那個人隻能是她,除了她之外他不要任何人。
但是她的態度卻在突然之間發生轉變,她終於想通了是不是?他追得她越緊反而讓她離他越遠。他的心頭湧過重重的悲傷,他不是天生的啞巴,但是即使在十歲那年被逼吞下熱炭,痛得滿地打滾從此再不能開口說話,他也沒有這樣難過。
父親帶著他避禍到江家村,沒到兩年便病故,從此他開始一個人獨自生活。年紀還不足十二歲並且是啞巴的孩子,生活到底有多艱難?日子都是饑一頓飽一頓的過下來。他是已經被遺棄十五年的孤兒,如果連她也不要,那麼還有誰來收留他?
香軟的米飯到了嘴裏都變了味道,他放下飯碗,沉默地起身走出了下人房。月桂奇怪地追問:“哎,歸靡你吃飽了嗎?”但是他連頭也沒有回。月桂看著他的背影,眉頭都皺了起來,“他一下午都在後院劈柴,但隻吃了一碗飯,他怎麼可能會吃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