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蕊哪裏還敢找,現在隻想逃出去報警:“也許掉在外麵了,那我走了啊。叔叔。”她幹笑兩聲,不由自主地往浴缸裏一瞄,這驚鴻一瞥嚇得她魂飛魄散。整個浴缸的血水泡滿了零零散散的殘缺屍體,一隻蒼白的手以求救的姿態耷拉在浴缸邊緣,腦袋卻在另一頭瞪大著無助的雙眼盯著二人。
“這……有點嚇人啊。”辛蕊邊說邊往門口移動。男人突然舉著刀衝到浴缸邊惡狠狠地紮了起來:“讓你嚇我!讓你嚇我!你這個神經病女人!我讓你跑!讓你跑!”
刀子紮在空蕩蕩的浴缸裏發出刺耳的聲音,冥緒也到了樓下,他大喊道:“辛蕊,快下樓!”這棟大廈被高人擺過風水,兩頭小獅子坐落在單元門口的花壇裏,兩束光從獅子口中射了出來,形成了一道堅固的屏障。冥緒的身體剛湊過去,就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撞飛了。他捂著生疼的胸口想要從另一邊躍到二樓然後再沿著窗戶攀上去,可腳尖剛離地,頭頂一道天網就鋪天蓋地地罩下來,又把他打到了地上,身體的骨頭哢哢作響,他差一點就站不起來了。
“辛蕊……小心背後……”他摸了摸嘴角的血,胸口一痛,又哇地吐了一口。
辛蕊往右邊一閃,刀子剛好紮在包上,她邊退邊躲:“陳叔叔……我,我是小幽的同學啊……我想回家,我爸爸還在等我。”
也許是想到了自己的女兒,男人愣了愣,眼裏竟然有淚花閃動:“我的女兒今天死在了醫院裏……肺癌……你說!”他揪著辛蕊的衣領,“她怎麼會給你打電話!你是不是警察派來的!你找什麼?!你找那個女人的屍體嗎?!”
冥緒一聽,突然明白了。怪不得自己感覺不到那個電話的不對,剛死去的人尚有陽氣存在,所以他才沒有發現電話有鬼。莫非小幽的鬼魂把辛蕊引到家裏來就是讓辛蕊發現她媽媽死去的事情?!他大口大口喘著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進不去就隻有靠辛蕊自己出來了:“你說你什麼都沒有看見……”
可是辛蕊卻搖搖頭,她勇敢地看著男人:“小幽的確給我打過電話,我猜她是真的想把書還給我。陳叔叔,我在屋子裏聽到了小幽的咳嗽聲。她回來看你了……”
男人瘋了一樣在屋子中央左顧右盼:“小幽!小幽!你回來了?!爸爸對不起你……”喊著喊著,男人哭了起來。
辛蕊揉揉快要斷掉的腿,膝蓋上血跡斑斑,在地上連滾帶爬痛得她齜牙咧嘴,可是她顧不得這些了,如果不讓這個瘋狂的男人冷靜下來,他一定會殺了自己滅口:“叔叔,我也是爸爸的女兒。我一點都不希望自己的父親犯錯,甚至是一錯再錯……小幽還讓我帶蘋果派來,我估計她是想讓我帶給你吃的……”可憐的蘋果派,委屈你了。
男人捂著臉跪在地上號啕大哭:“我的女兒得了肺癌,為了醫治她,我把公司變賣了……開刀,化療,我每一次看到小幽受苦都恨不得自己可以去分擔一點……可是我的老婆卻依舊每天花枝招展出去玩,我讓她去醫院照顧小幽她都不去,說什麼害怕傳染……她是小幽的繼母,背著我對小幽一點都不好……那天她知道我要變賣房子,和我大吵大鬧,要衝去醫院掐死我女兒……”男人眼淚汪汪地看著辛蕊,這時的他隻是一個無助的父親,悲戚地說著不幸,“我一怒之下把她推倒,額頭正巧撞到了桌角……我女兒還在醫院裏,我不能坐牢的……一時情急我就在浴室裏把她分屍了,然後裝在黑色塑料口袋裏分批丟掉了……”
怪不得我會在電梯裏看到那個塑料口袋。辛蕊已經縮到了沙發角落裏,她不敢輕舉妄動,害怕激怒他。
男人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淚:“可是都沒有關係了……我女兒也死了……等料理完她的後事,我會去自首的。你走吧,好好愛你爸爸。因為——”男人苦澀一笑,“父親是個多麼艱難的職業。”說罷,他徑直走到小幽的房間鎖上了門。辛蕊聽到客廳裏的咳嗽聲隨著陳叔叔的離開而消失了。
樓下的冥緒這才鬆了一口氣,他咬著牙用力一掰,哢啦一聲,錯位的骨頭總算複原了。雨依舊很大,他焦急地站在原地雙目望著電梯口,一直到辛蕊一身狼狽地衝出來他才敢眨一眨眼睛。
仿佛鬼門關走了一遭,辛蕊撲到他懷裏大哭起來,雨水淋得她像隻可憐的小雞。冥緒緊緊抱住她,不敢鬆手。沒有人發現,這一立方米的雨水特別多。
因為經曆了這場危險,才倍覺珍惜彼此在身邊的時光。辛蕊知道,沒有冥緒的聲音,她一定會扛不過去。可是又覺得,如果死了,變成和冥緒一樣的人其實也不是一件太糟糕的事情。
“如果你有什麼三長兩短,那個男人連地獄都會去不了!”冥緒恨恨地盯著樓上,雙目蒙上了烏雲。
“當當當當——”辛蕊猛地跳到冥緒麵前。他白了她一眼:“大熱天你穿什麼雨衣啊?!啊?還戴著塑料手套?!”
“來——”辛蕊穿著橘色的雨衣,帽子戴在頭上像個可愛的娃娃。
“什麼?”冥緒想笑。
“抱抱我試試。”她對他勾勾手指頭。
冥緒有些不知所謂地走上前輕輕抱住了她小小的身軀,隻是接觸到的一刹那,他突然明白了。他彎下腰,頭深深埋在她的脖子裏,緊緊摟著她的身軀仿佛要讓她嵌進自己的身體中。心,從來,從來,從來沒有這麼溫暖過。
溫暖到,身體所有的水分都化成了眼眶裏的淚水。
他緩緩閉上眼睛,睫毛如同穿梭在大霧中的蝴蝶,那麼那麼的溫柔。
“雖然大熱天穿著雨衣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戴著醜醜的塑料手套很奇怪也很白癡。可是,冥緒哥哥。可以這樣久久地擁抱你……真好——真好——”辛蕊貼著他的胸口閉上眼睛,笑得很幸福。
其實,冥緒哥哥就是我的雨衣啊!看起來隻有雨天(危險的時候)才需要你,其實並不是那樣的。有太陽的時候(幸福的時候),你也是可以為我遮擋那些刺眼的陽光的。
——我愛你。
——最重要的是:在一起。一直一直都在一起。
這個小番外是送給我最親愛的編編——朝小顏同學。因為你,才讓我靈光乍現有了這個萬人迷角色——沙拉小姐。你時不時冒出超冷和超毒舌的話,讓我覺得——嗯,寫個這樣的角色一定很有意思。女王控的人都愛沙拉,哪怕最後她的死亡讓遊尚傑痛不欲生。可是這個故事裏,他們的愛是最強悍的命運贈送給彼此的禮物,無人可撼。
聖米學園高二一班。
陽光透過香樟樹的縫隙在地上投下了深深淺淺斑駁的影子。兩個少女坐在天台上閉著眼仰著頭享受著溫暖的陽光。抒情的鋼琴曲在耳朵裏環繞,每一隻曲子都滌蕩著女孩的心。
“哦,貝多芬的《月光》。”卷發少女跟著曲子輕輕哼了起來。短發女孩眼珠子一轉,立刻換了一首。
“哈!肖邦的《夜曲》。”卷發少女張開眼睛,輕輕一笑,臉頰有一個深深的酒窩。
“哦!《命運》。I love it!”
短發女孩無語地盯著她:“拜托啦,徐小姐。看星星你會講宇宙起源,看電影你八卦導演的祖宗十八代,聽鋼琴曲你如數家珍,還要不要人活啊。連頭發都是自然卷,這輩子省了多少燙發錢啊。”
沙拉翹著二郎腿,反正周圍沒人也不怕走光:“誰讓我就生得這麼聰明呢!”
“去死吧,沙拉!對了。記得明天去書店啊,我超愛的小說家要簽名售書。你知道我明天要和林海約會。嘿嘿。”
“方曉,簽名售書不就是為了見作家一麵,握握手什麼的嗎?你自己都不去,我去有個P用。”
方曉立刻撲了過去:“徐沙拉,你講髒話哦~~明天你不去,我就給你的淑女老媽說她力求完美的女兒,剛上完芭蕾舞課就講髒話,看她不氣死。嘿嘿。”
沙拉贈給了她一個大白眼,這個隻會拉老媽來壓自己的家夥真的是決定一輩子相伴到老的閨蜜嗎?!
方曉神秘一笑:“這個寫小說的大叔長得很英俊哦!才三十多歲,從國外回來,第一部靈異小說就一炮而紅。你不是一直喜歡大叔嗎,聽說人家還是單身呢。明天好好打扮一下,如果可以搞到他的電話……嘿嘿。我的新書買來都沒有看,為了報答你,讓你先看吧!”
沙拉無奈苦笑:“我拜托你,方曉。你腦子裏除了帥哥,帥哥,帥哥,還有什麼?”
方曉站起來吹著風,百褶裙如波浪板起伏,她很認真地想了一分鍾,回頭道:“還有……花美男!”
“嘁——”
聖米書店。
海報上一個戴著眼鏡文質彬彬的男子吸引了所有女生的目光。這年頭,寫小說的帥哥可不多。排著隊等著簽名的也是女孩居多,一個個激動得不得了翹首盼望著什麼時候才輪得到自己。最前方,一個短發男子埋頭刷刷寫著自己的名字。
沙拉起床晚了,一到書店就發現自己排到老遠去了。看這情形,要拿到小說家的簽名估計是下午了。她捧著書,邊咬著奶茶邊盯著書店外的大海報。完全看不出來作者已經三十多歲的誒,一張娃娃臉似乎剛脫了稚氣,濃濃的眉毛,漆黑的眼珠,看起來很溫柔的樣子。
——“聽說,隻有心中有等待的人,才會永遠年輕。因為害怕等候的那個人回來,發現自己已經老了。”沙拉默念著海報下的小字,“撲哧”笑出聲來。莫非這就是小說家先生顯得那麼年輕的原因?
隊伍越來越短,沙拉一直盯著那張海報,大約是看久了,竟然覺得那個模樣異常熟悉。
遊尚傑甩了甩有些酸澀的手,看著那些興奮的女孩溫柔地笑著。她們有的同他握手,有的想要合影,更多的是讓他在扉頁上寫上想要的話。這些鮮活的生命仿佛讓他回到了過去,年輕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