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滄一聽鄧遊這樣跟自己說話,早已是怒火心中燒,剛才一掌,也已是他功力七分,如果不是內功十分深厚之人,慕容滄這樣一掌劈將下去,估計早已嚇得心肝俱裂,鄧遊卻絲毫未見畏懼,他這般態勢,反而讓慕容滄對他底數摸不清楚。
慕容滄何其聰明之人,此時如不見好就收,一再糾纏下去,反而會在賀雪靈跟前丟了顏麵,這自然是他最不願看到的。若是常人,他倒可以威嚴相逼,可鄧遊這樣生性怪異之人,若用平常招數,諒難取悅,慕容滄心知此人絕非庸碌之輩,隻有劍走偏鋒,出其不意,或許能取得奇效,故此,他隻是巋然站立,口中決然不再談及霧嵐之水,至於未知之地,更是絕口不提。
鄧遊笑嘻嘻地看著他,道:“涯主實在沒有人選,我倒是可以跑腿,隻不過……”
慕容滄心裏自然迫切想知道鄧遊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見他這樣一說,他知道這隻不過是鄧遊欲擒故縱之計,勾起他的興趣,如果他此時追問,反失了體麵,也讓他猜出自己的心思。
慕容滄還是站著,薄唇緊閉,眼神渙散,好似完全無心於鄧遊的言語。
鄧遊卻不在乎,依舊笑嘻嘻看著慕容滄,兩眼之間,熠熠發亮,嘴角挑著若無其事的笑意,又緩緩說道:“隻不過這不死之河恐怕就在這三五日之內幹涸,再不取得霧嵐之水,涯主這些黑暗軍團看著威武,一旦離開這霧嵐之水滋養,恐怕不出三五月,連走路都是問題,涯主霸出江湖,一統武林的夙願也就做做白日夢罷了……”
鄧遊說到此處,故意翻了個身子,背對著洞口的慕容滄,又用雙手往身上掖了掖髒兮兮的破布衫,一縷陽光射進,正好照在他兩隻黑乎乎的腳跟。慕容滄一見,鄒鄒眉頭,飽飽的嘴唇又抿得更緊了一些。
賀雪靈卻以掩鼻,埋怨道:“你都從來不洗澡的麼,真是臭死人了。”
鄧遊一轉身,雙眉一挑,嘴角一撇,道:“洗了又會怎樣,不出一年,不還得這樣,這樣麻煩的事,你們都不嫌麻煩麼?我是不願意找這樣的麻煩。”
賀雪靈嗔道:“你臭自己當然可以,可是你臭到別人,難道別人也要因為你,受這罪嗎?”
鄧遊嗬嗬一笑,道:“我可沒有下帖子邀請你們來……”
慕容滄見他如此冥頑,知道他這樣性格,即便你跟他說上一天,也絕不會說出個正經,是以,賀雪靈剛要開口辯言,他做了個手勢,賀雪靈會意,低頭不再說話。
鄧遊一看,怨道:“你們這些人真是無趣透頂,明明有很多事要問,可偏偏跟啞巴一樣,明明想殺我,卻偏偏遲遲不肯下手,若不是霧嵐之水,我肯定早已死過百遍千遍了,可你們就敢保證我就真的知道霧嵐之水,真會去未知之地?”
慕容滄冷冷一笑,道:“你定然會去。”
鄧遊一笑,道:“你就知道?”
慕容滄道:“不用想都知道。”
鄧遊道:“那倒是奇怪。”
慕容滄道:“一點都不奇怪。”
鄧遊道:“我怎麼看不出來。”
慕容滄道:“你早就該知道的。”
鄧遊道:“可我到現在還沒看出來。”
慕容滄道:“你太聰明。”
鄧遊道:“有時候我寧可自己是個笨蛋。”
慕容滄道:“你不去未知之地說明你是個笨蛋。但你一點都不笨。”
鄧遊道:“聰明人有時候會做愚蠢的事,但笨蛋卻不會做精明的事。”
慕容滄道:“就看你要做什麼樣的人了。”
鄧遊道:“我要是兩種人都不想做呢?”
慕容滄道:“那就會有人要死。”
鄧遊道:“死的人絕然不會是我。”
慕容滄道:“正是。”
鄧遊道:“所以,為了霧嵐之水,你可以殺掉任何一個人,即使站在你跟前的這個人。”
慕容滄冷眼看著鄧遊,身體卻好像正在發抖。
要做出這樣的選擇,實在很難。
但他已別無選擇。
賀雪靈是他唯一的選擇。
賀雪靈渾然不知,他們二人到底在說什麼,她隻覺得此刻的鄧遊好像比往日嚴肅了很多。
鄧遊翻身坐起,伸了個懶腰,端起身邊一個茶杯,咕嚕一聲,一杯茶水一飲而盡。回眸再看慕容滄,慕容滄神色依舊,卻好像又多了幾絲得意之色。
“我怕是沒有別的選擇了。”
“你本來有選擇的。”
“看來我是引火上身。”
“你本來就在火中。”
“所以,你已經同意我們兩人去未知之地。”
“這個你已經知道了。”
“我也是剛剛知道。”
“說明你還不夠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