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泓微微一笑,溫柔至極,對她的質疑全然不在乎:“誠然,若沒有你在朕的身邊,他確實不會自行赴死。”
秦曦心中一凜:“你什麼意思?”
“李軒待你如何,你最清楚,若朕告訴他,倘若他不敢一人來晏城接你回去,朕就殺了你,你說他還不會蠢到單槍匹馬入城?”
“秦曦,朕隻給他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到了,他若沒現身在城門外,朕隻能把你的屍體還給他。左右他都能接你回大齊,朕亦不算食言。你說是與不是?”
秦曦怒道:“你瘋了!”
如今在她看來,楚泓簡直成了地獄的魔鬼,他竟然以她的性命要挾李軒,逼李軒就範!何等狡猾險惡!一場戰爭李軒已經失去了傾月夫人,她不能想象他要麵對再失去她時,會作出怎樣不理智的決斷。
“他不會來!”她失聲喊道,不知是反駁楚泓還是安慰她自己。
“會不會來,一個時辰自見分曉,你且與朕站在此處等等便知。”
她再也沉不住氣,急急朝齊軍營帳的方向看去,眼眶含淚,隻覺悲涼,心中一遍又一遍祈求李軒不要中計不要出現,她不能再連累他,她不值得他那樣為她。
那一廂大齊營帳,李軒簡明地將餘下的戰事交代給幾名副將,他脫下盔甲穿了一身尋常衣袍,臉色蒼白身形消瘦,隻一雙深邃的眸平靜得驚人。
寬敞的營帳裏幾名副將單膝跪地,為首一人大聲懇求道:“南帝用心險惡,設下此等圈套,分明是置兩國邦交於不顧,將軍若去了,便是自投羅網,親者痛仇者快啊!”
幾人皆是麵色凝重,南帝命使者傳話過來,竟以王妃的性命要挾,任誰都能看出這是一個圈套,他們跟隨將軍多年,戰場殺敵是過命的交情,不能眼睜睜看著將軍去送死。
“末將深知將軍夫妻情深,可若將軍就此丟了性命,縱然王妃獨活也定然痛苦不已,餘生內疚,望將軍三思!”
眾人齊喊:“望將軍三思!”
李軒凝神將作戰的要點寫於紙上,力透紙背蒼勁有力,待寫完停筆,他對一眾副將道:“誠然我是大齊的軒王,大齊的將軍,我為大齊做的已經夠多,這一戰沒有我你們一樣能贏。你們與我並肩作戰多年,戰場經驗豐富,不要妄自菲薄。”
“她是我的妻,這一趟我非去不可,你們莫要再勸。”
眾人唏噓不已,還有人想勸,被攔了下來,他們知道將軍做下的決定沒人能再更改,那女子在將軍心中有多重要,他們又豈能不知?隻是不甘,恨那南帝陰狠。
李軒走出營帳,雨勢小了,轉為蒙蒙細雨,牛毛一般密集,天色陰沉,算不得好兆頭,或許這一次真的是有去無回,他毅然翻身上馬,連蓑衣都未批,老天爺已額外給了他很多時間,他很知足。他冷情冷性活了許多年,遇上秦曦是他這一生最好的時光,她是他這一生唯一的色彩,在她麵前他方才活得像一個有血有肉的人。
縱然有千軍萬馬擋在前麵,他還是會去,他愛她,她把最天真爛漫的時光給了他,他不負天下不負大齊,唯一負的就是她。
曠野天地之間,一人一馬孤獨相伴,踏上一條不歸路,秦曦遙望那人那馬由遠及近,他清瘦的身影愈來愈清晰,她淚流成河,眼前一片模糊。
她想起在軒王府時,有一日她斂了神色認真對他道:“若他日我犯險,情況萬分危急,你願意用你的性命來換我的性命嗎?”女子有時就是這般胡思亂想,她許是看多了俠士小姐的戲本子,無端變得多愁善感起來。
李軒為她倒了杯茶,嫋嫋茶霧中他道:“縱千萬人,吾往矣。”
她那時雖將這話聽了進去,卻是不全信的。他這樣的天縱奇才,年少得誌,已是一人之下,怎舍得為她放棄榮華地位?如今一語成讖,他真的來了。
她心中萬千思緒齊飛,他們的過去像一幅幅畫閃過她腦中,逼真得好似就在昨日。桃花樹下,碧水湖旁,八角亭裏,街巷之間,軒王府中,楊柳堤岸旁,泛舟遊湖之上,過去這須臾幾年,她覺得好像一生那樣漫長,李軒早已刻入她的骨血,成為了她身體裏的一部分。她愛他,真的愛他,像他愛她一樣愛他。
秦曦泣淚落在楚泓眼中,楚泓隻覺心痛,本能地想抬手幫她拭淚,卻忍住了,他若不是設計取李軒性命,或許她以後都不會記得他。可笑他九五之尊,居然要用這麼卑鄙的手段讓一個女子記住他。
“李軒真是個癡情種,朕區區一句威脅,他連五成把握都沒有,還敢單槍匹馬過來——”
他話未說完,一把冰冷的匕首毫無征兆沒入他的腹部,匕首另一端是秦曦蔥白的手,他做夢也想不到,柔弱如秦曦,竟然有膽量殺他。他太自信,逼她服下軟筋散便再未提防她,果然世間女子皆無情,他傾心待她,她竟反過來要殺他。
秦曦冷冷看著他:“我不會再讓你傷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