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少得誌,擅長籌謀算計人心,後又輔佐帝王封了異性王爺,真乃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唯獨對她一再虧欠,不論有心無心,他傷害了她一次又一次。她捧出一顆爛漫單純的真心,他卻欺瞞利用,背叛了她。
他萬念俱灰,心神俱滅。
城樓之上,楚泓傷重昏厥被人帶走,一眾弓箭手隻得退下,白白錯過除掉李軒的時機。失去這次機會,南國自此一蹶不振,再無力與大齊一較高下。
一個時辰之後,白逸從軍中帶了幾個高手趕到,將軍久久不歸,他終是坐不住,招呼了幾個武功出挑的一齊抗了軍令,以最快的速度騎馬過來。幾人駕馬臨近城牆,白逸看到將軍抱了一女子跪坐在地上,明白大事不妙,幾人翻身下馬跑上前齊齊跪下,見那女子一身血衣,靠在將軍懷中已沒了氣息,正是將軍的妻,幾人麵麵相覷神色悲痛,白逸暗道不好,王爺素來愛重王妃,寧肯不要自己的性命也要救王妃,與南國一戰大捷,王爺卻連失兩個最親的人,如何承受得住?
白逸拱手道:“王爺,節哀。”
身後幾人齊齊道:“將軍,節哀。”
戰場上的將士見慣生死,每一時都在麵對失去同伴的痛苦,他們很能理解將軍此時的心情,但人死不能複生,這女子為將軍而死,他們很是敬重。
“王爺,南帝的人已退回晏城,當務之急,還請王爺盡快隨屬下返回營帳,主持大局。”白逸最清楚王妃在王爺心中的地位,南帝逼死王妃,兩國戰和已不可能,待王爺悲痛過了,隻怕恨不得滅了南國以報殺妻之仇。
“將軍,此地危險,不宜久留,請將軍與我等回營!”
幾名將士肺腑之言,李軒卻恍若未聞,靜靜摟住秦曦遲遲不肯動作。雨終於停了,李軒渾身濕透,懷中的秦曦早已變得冰冷。她死了,這世上再不會有人的一顰一笑能讓他放在心尖上。
李軒這幅失魂落魄的模樣,縱使鐵血男兒見了,亦禁不住抹了淚。
夜幕降臨前,李軒抱著秦曦站起來,踉蹌得後退了幾步才站穩,他知道她怕黑怕冷,以後有他在,她不用再怕。他貼在她耳邊低低道:“曦兒,我們回家。”
他扶秦曦上馬,跨上馬背將她攬在懷中護好,拉起韁繩調轉馬頭,朝大齊營地的方向騎去,幾名將士緊跟其後,不敢出聲,將軍心痛過度,他們隻能陪他受著。
秦曦身死的消息傳遍了軍營,所有將士整齊劃一站在營帳外,迎接他們的將軍歸來,在他們眼中,將軍運籌帷幄決勝千裏,戰功顯赫是一回事,為了大齊接連失去至親,同他們當中的很多人一樣,為這個國家付出了太多,一時感同身受,好多人眼見李軒下馬後一路抱著秦曦走進營帳,情不自禁單膝跪地,對他夫妻二人抱以最深的敬佩。
營帳外天色暗黑,無月無星,營帳內隻亮了一盞微弱的燭火,李軒像一尊石雕呆坐在床前,秦曦安靜地躺在塌上,仍是一身血衣,發絲淩亂,臉色唇色蒼白,他握了她冰冷的手,心下悲涼到麻木。
從進了營帳,好幾個時辰過去,他不說一句話不喝一口水,就一直維持同一個姿勢,不眠不休與秦曦待在一處。白逸送了飯菜過來,看到李軒這幅與世相絕的模樣,又退了出去,他傳書給了皇帝,王爺受這一打擊,怕再無心戀戰。
這一夜注定難眠。
李軒撐到第五日,終於臨近身體極限,不支倒了下去。白逸趁此撬開他的牙關,喂了湯藥和食物給他服下,王爺癡情,這是要鐵了心隨王妃而去,他怎能眼睜睜看著王爺自戕?
李軒不過昏迷了三日,便睜開眼坐了起來,他第一反應看向床榻,秦曦還在,她靜靜躺在那兒,好像隻是睡著了一樣。他艱難地掀開錦被,好不容易站起身,剛走出一步就倒下身去,一雙有力的手適時扶住了他,龍瀟摁著他坐下去,麵露痛色:“你要墮落到什麼時候?這般自暴自棄,如何對得住她舍命為你?”
龍瀟日夜趕路,不知累倒了幾匹快馬,若非親眼看到秦曦的屍首,看到李軒憔悴落拓,他根本不會相信密信裏的內容。他沉痛道:“你要怪就怪我,是我在宮變之前主張送她來晏城,是我害她成了這樣。”
他的痛苦不比李軒少,見到李軒失了魂,他更難受,他以為送走她是保護她,如今他拿什麼來挽回?
“殺了楚泓,發兵南國,我都不攔你。”
李軒坐著,一絲生氣也無,他勉強站起來,踉蹌走向秦曦,痛得哭出聲:“殺了楚泓又如何?滅了南國又如何?她活不過來了,再也活不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