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嚴第一次來阮家的時候,隻覺得房子很大,花園裏的花很漂亮,而這一切都讓他無所適從,他甚至不知道進到房子裏要換鞋。
他拘謹地生活,不讓自己的局促讓人發現,不讓別人得以嘲笑。所以,阮靜的糾纏讓他有點恨起來。總是前前後後跟隨,總是一臉笑容,總是“蔣嚴,蔣嚴,蔣嚴……”他煩她叫他的名字。他不想引人注意,他想得到別人的認可,卻絕對不是通過這種形式。
可她卻從不明白要適可而止,他從小生活的環境裏,女孩子都是乖巧淳樸的,她不同,他從來不知道有女生可以大膽到去召告所有人她中意誰!她的行為讓他排斥至極,就像她不顧傭人眼中的不讚同給他做的早餐一樣讓他難以下咽。
蔣嚴趟在寢室的床上,總是聽到有人說,“管理係的阮靜跟米香香誰更漂亮一點?”“原來那個係花阮靜是校董的孫女。”“最近徐庭在追阮靜,不知道這種大小姐看不看得上我們的英俊會長。”
他冷笑,如果她能就此不再來煩他,他會燒香拜佛祝她跟那個徐庭雙宿雙飛。
有人突然拍拍他的床沿問,“蔣嚴,你覺得這屆大一的師妹裏麵誰最好看?”
他合上書本,關了床頭的台燈,“不知道。”他睡下的時候他們還在說誰比誰好看,蔣嚴覺得這種人不是胸無大誌就是吃飽了沒事幹,而他更煩的是他們講到那個名字。
周五,上完最後一堂計算機課,剛回宿舍室友把電話遞給他,“阿嚴,是女同學噢,聲音很好聽。”
“明天禮拜六,晚點等我媽下班,我們一起回去?”她的聲音不緊不慢又帶點溫醇,原來這就是所謂的好聽。
“我有事,這周不回了。”
那邊沉吟,“那……我給你帶了份晚餐,你下來拿好不好?”
他怕她沒完沒了,所以就說,“你放樓下宿管老師那吧,我等會下去拿。”
阮靜“哦”了聲,他以為她要掛電話,可等了好久那邊也一直通著,而他也莫名沒有主動掐線,直到最後耳邊傳來“嘟嘟”聲,才發現自己竟然握著電話好久。
室友見他掛上電話,頭又轉向窗外,“你說這阮係花怎麼會來我們宿舍樓下,徐庭不是住隔壁那幢樓的麼?”
他不經意走過去看了一眼,阮靜靠在花壇邊的那顆廣玉蘭上,姿態不像在等人,卻的確是在等。蔣嚴回到座位上,翻看考研的書。她有時間是她的事,他不會陪她浪費。
不想陪她浪費時間,但卻一直在分神,半小時後他煩躁地走到窗邊,原本以為會一直在的身影不在了,嗬,蔣嚴,你還真看得起自己。
座機響起時他才發現寢室裏隻有他一人在了。
“喂?”
“……你一直沒有下來。”
蔣嚴一愣,這個聲音是熟悉的溫潤,卻多了幾分委屈。
“阮靜,以後別做這種事了,沒意思。”他其實並不想說這些,但卻說了。他不喜歡她,更不想她給他帶來的麻煩。他有自己的計劃,追求。她對這些永遠不會明白,因為她已經擁有。
可笑的是很多年以後他才醒悟,不明白的從來都不是她,而是自己。
那年阮靜考上了一所北方大學讀研,九月份他跟阮家的人去機場送行。
她這一年轉變很多,也安靜很多,但笑的時候依然幹淨溫和。
她說蔣嚴,你自由了。她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心裏竟然有點疼,也有點莫名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