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單連城這麼高傲自負的人,最擅長的就是不懂裝懂,絕逼不會知道“請教”二字怎麼寫,今日能讓他問出口,也是難為他了,可見他確實好奇得緊了。
馬車裏突然傳出了豪放的大笑聲,在這個安靜的夜晚聽來,簡直魔性到驚悚。連一左一右騎著馬的戈風和雲衝都是瞬間愣住,驚疑不定地盯著緩緩移動的車廂。
雲七夕捂著笑疼的肚子,瞧著眼前那張臉越來越黑,才適時收了口,也不再賣關子,隻是如一個女流氓一般,身子前傾,緩緩湊近了他。
單連城盯著她的臉在自己眼前放大,身形未動,倒還算淡定。但雲七夕卻明顯察覺到他臉部肌肉突然崩緊以及他瞬間滯住的呼吸。
馬車裏,光線微弱,唯有她那雙靈動而狡黠的眼睛一眨一眨,清晰而明亮。突然,她伸出手指來在他眼前晃了晃。
她的手不比整天無所是事的千金小姐一般嫩滑,因為盜墓是個體力活,指腹還有薄薄的繭子。雖然粗糙了點兒,但至少還是可以看得出來,沒有半個傷口。
展示完畢,她收回了手,悠閑自得地背靠著車壁,神秘地一笑。
“就像你母妃說的,女人的手是多麼重要啊,再說了,我怎麼會那麼傻,拿刀割自己的手指呢?我隻不過是借了雲大小姐的血而已。”
其實即便她不做最後的解釋,單連城也已經明白過來了,然而看他的神情,卻並不覺得她的這種做法有多麼高明,微抬起下巴淡淡道,“倘若她也不是安國公的女兒呢?你又問誰去借血?”
雲七夕向來不考慮這種假設性的問題,懶洋洋往後靠著,翹起二郎腿,吊二郎當地踢踏著繡花鞋。
“你當真以為我沒有想過這種可能性?開玩笑,我向來做事萬無一失,怎麼可能打無準備的仗?”她伸手指了指車外,壓低了聲音,“不是還有我哥麼?再不然,你以為我這個小神醫是白當的麼?我自然有我的辦法。怎麼說呢?你請到我給你做隨軍太醫,是你的榮幸,無論你出多少銀子,都是你賺。”
單連城不以為然地掃她一眼,冷哼了一聲,“自以為是。”
雲七夕倒也不生氣,突然想到了什麼,正輕扣著膝蓋的手指頓住。
“你說你母妃是幾個意思?找我繡花?後宮生活到底是有多空虛無聊呢?要知道,繡花針那玩意兒一點兒都不好使好嗎,她若下次再找我,我可以拒絕麼?會繡花兒的姑娘不多的是?為何偏偏找到我呢?”
單連城唇角牽動,竟有點那麼點幸災樂禍,“你不是聰明麼?不是向來做事萬無一失?這點小事兒,想必難不倒你。”
靠,這麼快就把她以牙還牙的本事給學去了,教學費了嗎?
就這麼一路打著口水仗,到了國公府門口。
臨下馬車前,雲七夕又想起一事來,重新坐回去,笑嘻嘻地道,“晉王殿下,照目前的情況看來,我可以高枕無憂地等著取回我的銀子了。”
單連城卻頗不以為然,“一個月未到,一切都還未有定數。”
雲七夕卻很是自信,“看著吧,我一定會拿回我的銀子的。”
跳下了車,雲衝下馬對單連城道謝,他們目送他的馬車離開了之後,雲七夕正準備扣響國公府的朱漆大門,卻突然被一隻手捏住了她的手臂。
“等一下。”
雲七夕詫異地回頭,“哥,怎麼了?”
雲衝盯了她一會兒,麵無表情地別開眼,拉著她回到馬旁。
“我們先不回去。”
雲七夕察覺出了雲衝的異樣,同時鼻端聞到了淡淡的酒味兒,盯著雲衝腥紅中透著一股子醉意的眼睛,她不動聲色地問,“去哪兒?”
“去了便知。”雲衝將她托上馬,自己跨坐在她身後,駕一聲,馬兒就跑了起來。
馬兒越跑越急,他緊緊捏著僵繩的那隻手,青筋凸起,明顯用了很大的力。
雲七夕的心開始越來越不安,今日的雲衝不同於任何時候的他,似乎藏著什麼心事,就要爆發的樣子。
風急急地撲麵而來,即便是夏天,這風吹在身上,仍然讓人起雞皮疙瘩。
馬鞍上掛著的一串酒壺,因為顛簸而互相撞擊,發出當當的聲響。
快到城門時,雲衝沉沉大喊了一聲“開門”,城門的守衛都是雲衝的手下,一見是他,便很快打開了厚重的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