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在大燕,不,是有生以來過得最溫馨的一個除夕夜。
有他,有他們的孩子。
雖然等到這一天,他們經曆了太多的波折,可,總算是等到了。
即使什麼也不做,隻兩個人坐在搖床邊,一同望著孩子睡覺的樣子,這種感覺就很美。
終於回到爹娘身邊,鈴蘭大概也有些興奮,沒睡一會兒就醒來了。
單連城抱著孩子,雲七夕偎在他身邊,望著孩子唱歌。
這樣的場景,在一切未有定數的時候,她真的不敢想。
鈴蘭雖然隻有五個多月,可她睜著圓溜溜的眼睛,天真的目光在爹娘的臉上打轉,看起來,竟有幾分睿智。
雲七夕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但她知道她對他們是陌生的,這件事雖然她不願意承認,可這是一個事實。
這幾個月,在鈴蘭小小的心靈裏,一直有一種誤會,誤會雲攬月是她的親娘。
因著雲攬月悉心照顧鈴蘭的這幾個月,她已經對她不恨了,甚至心存了幾分感激。可是她消失了,單子隱也消失了,韋青青,衛詠蘭,統統都消失了。
雲七夕知道,如果這世上還有一個人是真正在乎單子隱的,那就是雲攬月了。
他們是各自生活在不同的地方,還是在一起,沒有人知道。雲七夕隻知道,單子隱的消失就像一顆隱形的炸彈,隨時都有可能再次掀起驚濤駭浪。
這個除夕夜,整個皇宮,甚至整個大燕,都平靜得沒有絲毫年味兒,呼呼的風雪刮過京城的上空,似乎也在唏噓感歎。
一子定乾坤,一劍換江山。鬥轉星移中,便換了天地寰宇。看似大局初定,但骨子裏並未真正的風平浪靜。
國不可一日無君,在大燕朝臣們審時度勢的擁護下,皇帝的寶座終換了人。現實不允許他們後退和放棄,最終將單連城推向了頂峰。
那一天是正月初六,他第一次穿上精繡的龍袍,雍容地踏入太和殿,在朝臣們山呼萬歲的恭賀聲裏,坐上了皇帝的寶座。
於高高的大殿上俯瞰伏地的眾人,且不說他們是否心服口服?是喜?是怒?是罵?是恨?隻這雙膝一跪地,便有了君臣之別。
這一天,雲七夕鬼使神差地跑去大和殿門邊偷看,隻為一督單連城初登皇位的雍容風姿。
她小心躲在門邊,像初戀的女子偷偷去見自己的男朋友,緊張且期待。他的魅力,不止是他英俊的外表,還有他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尊華以及舉手投足間顯露的王者氣場。
她不是第一次見他,甚至他們昨夜還在一起,直到清晨才分別,可是見到這樣的他,她依然會心跳加快。
也許他天生就有指點江山的能力,可是雲七夕知道,那把寶座,並不是他的追求。她也知道,那把寶座,雖代表著至高無尚的權力,卻也有著常人難解的壓力與孤獨。他不願卻不得不坐,因為權力與安穩相輔相成。
這一年,是為天啟元年。
掃去舊時明月,迎來新的星光,整個大燕變換了新的格局,朝野上下在忐忑中有著隱隱的期待,期待新的帝王帶著大燕走上更加鼎盛的時期。
單連城登基以後,連下了三道聖旨,第一道便是大赦天下以及減免稅賦,旨意一下達,百姓們無不歡呼雀躍,稱帝王英明。
青黎原本已經在天牢裏等死,可因著大赦天下的旨意,她也得到了赦免。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她在帝陵前的滔天罪行朝臣上下共睹,她活在京城始終是一個尷尬的存在。於是單連城將她遣送回了代國遺址,派人將青黎母親的墓重新修整了一番,在墓園邊建了一間小木屋,讓她住在那裏,做她母親的守墓人。
當日雲七夕從天牢裏出來,有將青黎的遺願告訴單連城,他如今這樣的安排,也算是了了她的心願了。
青黎雖然沒有死,雲七夕卻也沒覺得有什麼不甘,別人不了解他,她是了解的。世人都知他冷漠肅殺,晉王殿下南征北戰的曆史,是一段血淋淋的傳奇,卻不知他有著一顆柔軟的心。即便青黎做了再多的錯事,可她當年和她母親對他的救命之恩不可磨滅,如今青黎成了守墓人,日日孤獨地與她母親的墳墓為伴,既是罰,又是恩,他的處事方式,理性中又有感性的一麵,恰恰是她欣賞他的地方。
而那些一直複仇之心不死的代國餘黨,也被單連城全部釋放,送回了代國。
釋放他們,沒有任何的阻力,因為除了先帝和單連城,根本沒人知道他們的存在。
他們被囚禁了這麼多年,從永豐大營背後的那間暗牢裏,又被轉移到更加秘密的地方,他們應該從未想過還有重見天日的一天,更沒想到,等到回歸自由的一天,他們的仇人已經長埋地下,而他們一直堅持擁護的人已經成了大燕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