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人煙稀少,方圓十裏都沒有人家。
一個穿著粗布衣裳,係著圍裙的女人端著裝滿衣服的木盆從屋子裏走出來,走到水井邊放下,將打水的水桶丟進水井裏,吃力了打了兩桶水倒進木盆裏。
化雪天也是極冷的,這個天洗衣服簡直就是活受罪。
女人蹲在木盆邊,似是鼓起了勇氣才將雙手伸進木盆裏,那刺骨的感受讓她倒吸了一口涼氣,可是,摸著木盆裏的衣服,一股親切感油然而生,她似乎又來了勇氣,咬著牙認真地洗了起來。
她的雙手已經長滿了凍瘡,但還是可以看得出來,她手部的皮膚原本是很細嫩的。若是不碰冷水,過些日子,天氣漸漸暖和了,凍瘡很快就會好。
可是不碰冷水怎麼做得到?
實在冷得受不住,好似手指都要斷了,她不得不把手從水裏拿起來,放在嘴裏嗬幾口氣,如此反複,雖然過程艱難,她還是將衣服洗好。
把衣服晾在院子裏的竹竿上,藏青色的男裝被她牽得平平整整地,她又望著衣服發了一會兒呆,似是對自己的勞動成果很是滿意。
突地,木屋裏傳來了一聲脆響,女人一驚,趕緊朝著屋子裏跑去。
屋裏一張簡陋的床上,一個男人正躺在上麵捧著腦袋直打滾,放在床邊矮凳上的一隻碗也被他碰掉在地,地上一灘濃黑的藥水,一地的碎片。
“子隱哥哥,你又難受了嗎?”女人撲到床前,手足無措,恨不得代他痛。
住在這間木屋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失蹤多日的單子隱和雲攬月。
如今的單子隱,已經被折磨得十分消瘦,不止是毒癮的折磨,還有敗給單連城後,心靈上的挫敗感。
“啊……”他突地一睜眼,大叫了一聲,嚇了雲攬月一跳。
“子隱哥哥,我,我知道你難受,你不要這樣。”
單子隱突地從床上坐了起來,飛快地下床就要衝出房間去,雲攬月拉不住他,隻好從後麵一把抱住他,苦苦地哀求。
“子隱哥哥,你不要這樣,不要出去,你要做什麼,讓攬月代你去做,你出去太危險了。”
單子隱大口地喘著氣,用力地掙紮,可雲攬月死活抱住不放。
“我已經廢了你,何時輪到你來管我?你讓我出去,我要瘋了,瘋了!”
他的話雲攬月統統不在意,隻是緊緊地抱住他不鬆手。
“子隱哥哥,你再忍一忍,我已經打聽到,華神醫過兩天就要回來了,到時候我一定會去求他的,無論他有多麼地刁難人,我都不怕,我一定會求到他肯治你為止。”
可雲攬月畢竟隻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力氣終究是比不過男人,再加上,單子隱此刻毒癮發作,他已經失去了理智,就更是沒了輕重。
“啊!”單子隱抓住雲攬月扣在自己腰間的手,一把甩開了她。雲攬月摔倒在地,頭磕到了桌子腳。可她很快就爬了起來,比單子隱快一步衝到門口,將門關了起來。
她背靠著門板,雖然有些怕單子隱,卻很堅決。
“子隱哥哥,你不能出去,你忍一忍,忍一忍,好不好?”
她懇求地望著他,決然的眼神裏有著隱隱的淚花。
單子隱原本煩躁暴怒的目光掃過她的額頭時,有一瞬間的愕然。她的額頭撞出了血,她自己大概全然不知。
單子隱有些愧疚地別開眼,緩緩蹲了地,抱著自己的頭,他沒再發出聲音,可他的整個身軀都在顫抖。
看他這般痛苦,雲攬月也很痛心,可她不知道要怎樣幫他,除了等待華神醫回來,她別無他法。
“攬月,用根繩子,把我綁起來。”
單子隱突地抬頭,看著雲攬月,近乎懇求地說。
雲攬月咬著嘴唇,輕輕搖頭,“不,子隱哥哥,我不能這樣做,那樣你會受傷的,你如果難受,就打我,折磨我,咬我,都沒關係,隻要你不要冒險出去,隻要你不折磨你自己,隻要你能夠好受一點,我真的沒有關係。”
她最終沒有捆他,而這一次他也終於又熬過去了,整個人再次躺在床上,如虛脫了一般。
自從那一天夜裏,雲攬月從城樓上帶走了單子隱,他們先是隱蔽在京城外,後來為了求醫,又輾轉來到這裏。這些日子,他們形影不離,單子隱的這種狀況,出現了好幾次,每一次挺過去,就好像打了一場大仗一般。
雲攬月的身上有大大小小的傷,都是單子隱毒癮發作的時候造成的。可她並不後悔救了他,也更加堅定了要為他求醫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