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了!”屏風後忽然響起蘇葉的聲音,虛弱無力,可是即便如此,她口氣中的嘲諷之意卻沒有減少半分,“蘇木受訓多年,我原想光他一人足以對付你,沒想到你倒有些本事。”
她這樣講,便坐實了她與刺殺自己有關。
王姬轉身看向田地,“可否容我與她單獨詳談?”她不清楚事情進展,卻仍在努力,掩藏著她不想讓田地知道的事。
田地沒有說什麼,帶著侍從轉身出去了。
王姬心中鈍痛,她繞過屏風,直視著那駭人的軀體,“沒能殺了我,反倒讓令弟死於非命,到底是什麼原因能讓你付出這樣大的代價卻仍心中無悔?”
“令弟?”她重複了一遍,嗬嗬笑著,“你當真相信我二人是因族人獲罪而落難的姐弟?你可真幼稚!我與蘇木並無血緣,不過是一道被收養訓練而已,他的本性也並不單純,他的天真無邪隻是他為了打消你的戒心而刻意表現的樣子,要知道在被收養之前,他曾是許多權貴暗地交換的孌童,他眼中的世界比你要複雜得多!”
王姬隻覺喉嚨幹澀,連說話都甚為艱難,“果真都是假的?你對我的照顧、對我的袒護也都是假的?”
蘇葉的身體比王姬還要虛弱,喘息了一陣後,她斬釘截鐵道,“是!所有的事都是我的計劃,從來沒有什麼是真的!”
“我與蘇木入太子府乃受命於人,我們得到的命令便是刺殺太子或者你,如果太子喪命,你便無關緊要,如果太子保全,你就得死。”
“那個你見到我被太子鞭笞的晚上,非我無意冒犯,而是有意靠近,妄圖以色侍君,畢竟得了恩寵才有下手的機會,隻是沒想到太子不僅不近女色,還對我施以鞭刑。”
“還有馴馬場上的鐵蒺藜和你的玉笄,也是我事前所放。太子府期間,我曾踏勘過太子府各處,都無機會對太子下手,這才想出此等辦法。我曾想,若太子死於馴馬,一切便一了百了,若不然,那玉笄足可以將禍水引到你身上。沒想到,太子那般信任你,絲毫不懷疑你,我隻好嫁禍薑冬,以求保全。”
“我更是從未想過助你逃走,我送你出逃,是因為你的離開會讓府中守衛傾力尋找,這正有利於我竊取兵符,我讓蘇木殺你,既完成了我的任務,又可將竊符一事嫁禍於你,到時沒有人知道你的去向,一切將死無對證。哪知太子竟一早便猜到了我來曆蹊蹺,處處提防,這才讓我整盤計劃功虧一簣。”
“以我的手段,以太子的性情,隨便哪一樣都能置你於死地,我的失敗,是錯誤的估計了你太子心中的地位,沒有認清他對你的袒護,這是你活到今天唯一的理由。”
蘇葉和盤托出,話至最後,狂笑起來,“我這般利用你的信任來傷害你,你定然恨極了我?”
王姬的震驚可想而知,她踉蹌後退,手死死抓著屏風,才能穩住身體。
她曾說,要讓蘇木恢複正常人的生活,她曾說,等她離開太子府,便與蘇葉義結金蘭,她曾說待她們逃走,從此她們一起浪跡天涯,闖蕩天下。
原來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的一廂情願。
從來沒有什麼一見如故,沒有什麼姐妹情深,都是假的!都是假的!時至今日,唯一可靠之人,竟成了那個殺人如麻的田地,多可笑!
“讓你殺我的人,是孟嚐君。”王姬道,不是疑問,而是肯定。回想起齊王宮環台上他對自己的威脅,王姬幾乎可以確認。
隻有她知道孟嚐君行刺太子一事,若太子死,此事便再無意義,若不然,她將成為田地對付孟嚐君的利器,孟嚐君自然對自己除之而後快。
“不是,是田軫!”蘇葉斷然回應,毫不猶豫,“齊國妖女,魅惑儲君,禍國殃民,自然人人得而誅之。”
連田地這般酷刑都不能讓蘇葉鬆口,王姬更不做他想。無論蘇葉承認與否,這個答案已在她的心中。
此事至此,便再無糾纏的必要,王姬扶著屏風緩緩轉身,正要離去,蘇葉的尖利的喊聲忽然響起,歇斯底裏,“王姬,你這般恨我,難道不想殺了我?你別忘了,我知道你的秘密,那完全可以讓田地殺了你!”
王姬的腳步就那樣怔在原地,她握緊雙拳,不知所措。
“殺了我!”蘇葉不停地叫囂著,“拿出你的魚腸劍,割斷我的喉嚨,刺穿我的心髒,就像你對蘇木那樣!”
王姬轉身,看著滿麵血汙、表情猙獰的蘇葉,又看了看自己的雙手,頹然搖頭。
不!她做不到!她已經快要失去信任一個人的能力了,她不能讓自己徹底的墮入泥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