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姬不知道田地是什麼時候離去的,她隻知道他自己耳邊說了很久,這讓王姬相信,她之所以得田地厚待,不僅因為那一次的相救,也是因為他實在孤單了太久。
推開殿門,暖意融融,王姬攤開雙臂,閉上雙眼,感受暖陽浸透全身,終是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好像重獲新生。
“王姬姑娘,今日是王上即位大典,大典之後王上將入住王宮,這是王上讓小人備置的衣裳,王上特意交代姑娘穿戴整齊後由小人護送姑娘入宮。”門口處,家老低著頭,畢恭畢敬的交代著。他的身後兩側站著八名手執洗漱用具及衣衫首飾的侍女。
王上?王姬愣了一下才回過神來。田辟疆薨,田地即位,這實在是順理成章的事,從此以後,田地便是齊國新王。
不過是一夜之間,變得不隻是田地,還有自己。這裏的人再不稱呼她“上仙”,而是以“姑娘”相稱,態度越發恭敬,顯然已將她當做田地的女人。
王姬走下石階,打量著侍從手裏帶著豔麗色澤的明紫衣裳,禁不住微微皺眉,“正當先王屍骨未寒,舉國服喪之際,如此著裝,是否有違禮數?”
莫怪她謹小慎微,如今齊國上下皆著縞素以悼念齊王,隻她穿著象征齊國尊貴身份的紫色服飾,豈不是將她推到風口浪尖的地方?
家老仍舊低著頭,老實答道,“回姑娘話,這著裝是太子親自挑選,說正襯姑娘氣度風華,小人隻是奉命行事。”
“王上今日也是尋常王者服飾接受群臣及使節朝賀,並非麻冕黼裳,姑娘亦不必介懷。周以後,禮崩樂壞,朝野中大多不會苛於禮數。”按他的意思,便是田地已經壞了規矩,所以她也不必講規矩了。
王姬不禁有些想笑,“王姬即便與王上有些交情,也不過尋常布衣,哪敢與王上相提並論,王上是一國之主,盡可隨心所欲,王姬卻不敢狂妄僭越,還請家老為我另尋素服,以免招惹口舌。王上那邊,我自會去解釋,必不讓家老為難。”
“王上有意迎娶姑娘,姑娘成龍成鳳也是朝夕之事,何必妄自菲薄?”家老搖了搖頭,口中雖如此問,眼中卻是讚賞之色。
王姬便笑,“無論如何,眼下終歸名不正,言不順。”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她站在齊王身邊,早晚會引起朝野側目,然而她羽翼未豐,是決然不想將自己以這般狂傲姿態暴露於齊人麵前的。
想是家老早有準備,不多時,有侍從已將素衣華服找來,王姬朝家老感激一笑,正要入殿更換之際,便見一鐵甲武士大踏步地走向金戈殿,向家老稟報道,“啟稟家老,抓住一個翻牆小賊,那小賊自稱田氏族人,口口聲聲說要見王姬姑娘,如何處置,請家老示下。”
見她?王姬進殿的腳步頓時定在原地。腦子裏迅速閃過她認識的田氏族人,田單這一名字立刻閃過腦海。
“是否叫田單?”王姬同那武士確認。
“正是!”
隨不知她為何找自己,然而他與自己畢竟有些緣分,王姬便轉身對家老道,“是王姬故友,能否邀他入府一敘?”
“自然。”家老爽快道。
在田單看到王姬的刹那間,他迅速地衝到王姬麵前,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她,眸中是止不住地欣喜,“姐姐大好了?太好了!那日見姐姐受傷那般重,又入了太子府,我還以為……”
王姬不解地看著他,一時沒想明白他怎麼知道自己的傷勢。
“姐姐忘了?”看出了王姬的困惑,田單道,“那日姐姐遭人行刺,受了重傷,是田單將姐姐救起來的,原想回城找名醫為姐姐診治,哪知中途遇見了太子……不,是王上,田單無能,讓他將姐姐劫了去!”說至此處,雙眸暗淡,眼中盡是內疚之色。
王姬這才想起,自己重傷昏迷之時,隱約中確實見過他,隻是醒來時,她人已在太子府,便以為是自己迷糊中認錯了人。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蘇木比田單要小幾歲,經曆過蘇木,王姬對人總是會生出幾分猜疑,不由問道,“你當時為何會恰好出現在那裏。”
“不巧的,我是跟著姐姐的。”田單急忙回道,目光真摯,“那日在城中與姐姐一別,我越想越覺得姐姐身邊的少年神色有異,怕他對姐姐不利,便一直遠遠跟著。哪知等我趕到的,還是晚了,早知道在城中我便應該將馬車截下來。”
連田單也注意到蘇木神色有異,她竟一無所覺,可見她當時當真沒有半點防備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