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王姬去匡府,匡章自己已找上門來。
金鑾殿內,王姬以“閑話家常”為由屏退了隨從,將匡章讓進殿內。殿門仍舊開著,免得田地起疑,如此,兩人交談便放低聲音,唯恐隔牆有耳。
“孩子,你受苦了!那日一見,老夫便聽王上說你病情好轉,後來老夫再求見你,王上都不允許,老夫多方打探,才知你是被王上幽禁了!”匡章眼中盡是關心之意。
他曾說,她可以不為他盡孝,但他會像父親待自己女兒般關照她,他也確實是這麼做的。
王姬心中感激不已,“還要感謝老將軍,若不是老將軍在王姬病榻前的開解,王姬今日早已不存於世。”
“你我雖非血緣至親,你到底是老夫名義上的女兒,老夫又怎會置你於不顧?”匡章歎了口氣,連連搖頭,“隻可惜老夫不能救你逃離王上,讓你遭受如此折磨,終是老夫無能!”
聞聽此言,王姬頓時心生警惕,她到殿門處張望一番,見無人注意,這才心下稍安,坐回榻上,不忘對匡章囑咐,“老將軍,此處不比府上,將軍慎言。”
匡章耿介之人,錚錚鐵骨,雖不懼自己所言被別人旁聽,也確實擔心會禍及王姬,他壓低聲音道,“王上說,大病一場後,你的性情也大變了,原來如鐵般堅硬固執,如今卻如水般溫婉可人,王上還說,你與他感情日篤,情比金堅。雖則如此,以老夫對你的了解,你該不會接納如此性情的王上。”
匡章已說得這樣直白,王姬便也沒有必要隱瞞。
她苦笑一聲,將眼前一爵清酒一飲而盡,放下銅爵時,已是滿眼的堅定,“老將軍,王姬賭上所有,還想再嚐試一次!”
“從我住進太子府開始,我就一直在想方設法的逃離此地,無數次嚐試,無數次失敗,您一定不知那是一種怎樣的絕望。我害怕了,受夠了滿懷希望卻一次又一次失望的滋味,所以也曾懦弱的想,左右他待我不薄,便安下心來又何妨?”
“直到義兄的死,我徹底醒了,在他麵前,世人皆如螻蟻,王姬縱然於他有救命之恩,也不過換得一個苟且求生,他還是要掌控我的人生,拿捏我的命運,將我困在牢籠裏。”
“我願用一切換自己離開這裏,身體可以拿去,尊嚴可以拋開,人性可以變得陰險,為了離開這裏,我會不遺餘力!”
淚水潸然而落,王姬背過身去,不肯讓任何人看見。那已經是她的所有,她才沒有什麼值得拿去兌換。
匡章久久無言,他隻是看著王姬,看著她瘦弱的臂膀,看著她堅定的雙眼。他佩服她能屈能伸的智慧,他肯定她心中那個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信念。
“目下來看,秦國強大,連齊國也忌憚三分,若得秦國庇護,你當安全無虞。老夫可設法為你周旋,成與不成全看天意,隻有一點,若你當真得償所願,請不負齊國。”
不負齊國,意味著她不能做任何損齊利益之事,這於王姬而言,並不難。
“可是此事事關重大,若老將軍被發現,恐怕……”王姬總是擔心,田地太聰明,城府太深,她吃過虧,所以總會擔心。
“不必擔心!”匡章倒是格外自信,“老夫行走齊國多年,多少有些人脈,王上不會知道的,就算知道,齊國尚需要老夫南征北戰,王上也奈何老夫不得。”
匡章能幫她,王姬始料未及,“若能得償所願,此生絕不負齊。”
匡章點了點頭,繼續道,“此番涇陽君質齊,便是你的機會。實際上,涇陽君質齊除了與齊修好外,還有一個目的,就是應周王室之請,暗中尋找落難的王室公主。你可以此為契機,與贏芾結交,再做打算。”
“王室公主?”王姬重複道,隱約記得這幾個字在田單查自己身份時也曾出現過。
“是!”匡章肯定道,“老夫也隻是聽聞說周室公主落難齊國,具體細節尚不得而知。”
王姬點了點頭,“我便去會一會贏芾,也許有機會通過他到秦國也未可知。”
說至此處,忽然想到一事,王姬忙道,“對了,王姬還有一不情之請,請匡老將軍幫忙。”
“你說。”
“我有兩個侍衛,原是王上派給我來監視我一舉一動的,如今已為我所用,還請匡老將軍在不被王上發現的情況下,將他們的家人保護起來,以使他們無後顧之憂。”
“這很容易,你放心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