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如往常一般,醒得很早,天未亮就起了。休養了半個月,今日總算可以扔了拐杖行走,雖然右腿仍然無法著力,整體而言,倒是不影響他練功。
外麵很安靜,連鳥都沒有起來,更遑論東廂裏那個不睡到日上三竿絕不出現的女子。想到王姬,白起輕輕搖頭,不自覺露出一絲笑意,打開房門,進了廳堂。
然而,廳堂裏,卻站著那個絕不該在此刻出現的女子,她的臉上盡是俏皮的笑意,雙手背在身後,仿佛藏了什麼東西。
白起愣了一下,問道,“公主怎會在此處?”
王姬仍就笑嘻嘻的模樣,她微微歪著頭,神秘兮兮道,“白起大哥,猜猜小妹為大哥準備了何物?”
那是一件疊放整齊的深衣,用木托盤盛放著,光看色澤,也知是上好的錦緞所製,雖是放在王姬身後,還是露出了一角。白起看得分明,可見王姬故作神秘的樣子,不願掃了她的興,便輕輕搖頭,“白起不知。”
“當當當!”王姬終是將衣服拿了出來,雙手拖著擺在白起麵前,“這是我為大哥準備的衣服,大哥快快換上,今日小妹要帶大哥去一個地方。”
見王姬興致正盛,白起也不多問,回一聲“好。”便接過深衣,入了西廂。
不多時,白起已穿戴妥當,再次走出來時,正見王姬在低頭喝水,白起喚了聲“公主”,便停在原地,一動不動。
聽到白起的聲音,王姬放下銅爵,轉過頭來。當看到白起的刹那,王姬頓時驚愣在原地,她雙目圓睜,含在口中無意識地水回流,嗆得她低下頭一陣猛咳,幾乎咳出淚來。
白起忙走過去,一下又一下地輕拍著王姬的後背,直到看見她抬起右手揮了揮,這才停下動作,“公主可好些了?如何喝水也這般不小心?”
王姬又咳了兩下,待感覺到氣息平穩了些許,這才擦幹眼角淚漬,站起了身。上下打量了白起這身行頭,王姬忍不住嘖嘖品評,“果真人靠衣裝馬靠鞍,白起大哥穿上這件白衣,當真是豐神俊朗,好一個偏偏佳公子!”
此言絕對沒有半點恭維,白起身材頎長,又生得白皙俊朗,平日卻總是穿些黑色或玄色布衣,也無任何配飾,平白暗淡了光華,遮掩了氣質。如今這白色錦緞加身,讓他整個人頓顯清雅,卻無貴族浮華之氣。
白起微微一笑,“公主一見到白起便咳了起來,白起還以為這衣衫有何不妥。”
“妥,大大的妥。”王姬嬉笑著回應,見他衣衫有褶皺,便下意識地伸出手將褶皺撫平,連帶著將他衣襟和腰帶也順便整理了一番,“秦國雖崇尚黑色,白起大哥也要適當換上一換。白衣最能彰顯氣質,以白起大哥的條件,再配上如此白衣,氣度風華便舉世無雙了。”
白起沒有答話,目光卻看著在自己身上遊移的雙手和與自己咫尺相近的容顏,他屏住呼吸,臉上漸漸紅了起來。
王姬一無所覺,“頭低些。”她說著,仰起頭,踮著腳尖,將事先備好的白玉發冠帶在白起頭頂,又拿出一塊玉佩,低下頭專心將玉佩係在白起腰間,隨口解釋道,“玉有德,是故君子無故,玉不去身。”
將玉係好,又審視了白起一圈,見他身上每一處細節都已到位,再無任何不妥,王姬這才露出一絲功德圓滿的笑意,補充道,“當然,這是孔子說的,小妹倒以為僅著深衣未免單調,帶塊玉佩正是點綴。”
後退兩步,拉開與白起的距離,眼看著自己的傑作,王姬連連點頭,“白起大哥以為如何?咦?白起大哥為何臉色如此紅?”
見王姬退後,白起分明長呼一口氣,他側過頭,暗中喘息了一會兒,待氣息平穩,方才回道,“無妨,隻是有些熱而已。”
“白起以為這穿著甚好,隻是白起平日在軍營,常行軍作戰,如此裝扮多有不便。”見王姬側頭看著自己,滿腔喜悅漸漸消失,眸中隱約可見哀怨之意,白起連忙補充,“若回家裏,隻要公主歡喜,白起定如此穿戴,不辜負公主好意。”
聞言,王姬又笑了起來,像計謀得逞了一般。
折騰了一番,又吃了夙食,日頭正升起。王姬拉著白起出門,跟甘鬆與山奈交代了一聲,扶著白起上了馬背,二人驅馬離去。
駿馬疾馳,直奔城外十裏處。入目所及,已是古樹參天,樹影斑駁,騎馬行走在古道上,腳下到處都是鴨腳形的、金黃的樹葉,就像黃金般。有風吹過,落葉揚起,在風中翻飛舞動,簡直美不勝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