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王姬多想,廷尉儼然已回過神來。他一拍案幾,朗聲質問,“本廷尉不管你是何人,但凡觸犯了秦法,一樣論罪懲處!”
“齊家古寓內搜出齊相寫給齊商田單之帛書,言及離間反秦一事,證據確鑿,田單便是齊國細作無疑,而你與田單同進同出,又曾久居齊國,嫌疑重大,你可知罪?若不從實招來,今日定讓你受皮肉之苦。”
此事表麵上看來是衝田單來的,可實際卻將自己也搭了進去,王姬一時恍惚,竟不知設下這圈套之人,到底是針對田單還是針對自己。
不管針對誰,王姬與田單是絕不能認罪的,隻要不認罪,總要翻盤的機會。
“廷尉可確認那帛書的確是齊國相國所書,並非偽造?”王姬反問道。這是最重要的事,若帛書為假,所有罪名自然都不成立。
廷尉皺眉,“本廷尉已做過比對,帛書上字跡與當年孟嚐君在秦所書字跡完全一致,行文流暢,一氣嗬成,絕非造假,且帛書上蓋有齊相相印,更能證實此帛書並非偽造!那帛書千裏赴秦,出現在這齊家古寓裏,字字句句言及齊商田單,你還要狡辯說是有人蓄意陷害?”
“說!你與田單是何關係?是否也曾參與此事?”
王姬有一瞬間的驚詫,她原以為那帛書並非出自齊國,畢竟田單在齊時從未引人注意過,田文或許會記恨自己算計他,故而對付自己,但絕不會花精力在田單身上,她著實沒想到,這件事,田文竟也出了力。
事情既然牽扯到齊國,便由不得王姬不多想三分。王姬不解,即便田單因此而命喪秦國,田文又能得到什麼?
“王姬與田單雖無血緣,卻是姐弟至親。王姬可以性命擔保,田單隻是商人,絕非細作!”王姬緩緩說道,字斟句酌。
廷尉卻是冷笑,“你自身都難保,如何保他?休要無理糾纏,還不從實招來!”
王姬無言,那廷尉頓時衝副手使了個眼色,但聽副手一聲令下,已有兩個秦兵衝過來將王姬頭衝下按倒在地,隨即廷尉冷硬的聲音已然響起,“鞭笞二十,以觀後效!”
身體被按得結結實實,王姬根本無力反抗,不及多想,隻覺臀部劇痛襲來,王姬身體劇烈顫抖著,她痛呼出聲,忍不住咬緊了牙關。
鞭子一下又一下打在身上,王姬忍不住悶哼,自出生以來,除了蘇木刺殺自己,她當真還未受過如此切膚之痛!
許是疼痛太過劇烈,神識在這痛楚中反倒越發清明。一瞬間,她忽然明白了田文的用意!
她親手舉發田文,若田文再以相同計策對付她,秦人必定懷疑,他今日避重就輕,誣陷田單為細作,如此,與田單日日同處一處的自己,自然十分可疑!
廷尉的副手說,魏冉有命,要讓自己吃些苦頭,顯見魏冉也參與了此事。那麼堂堂大庶長,在此事中又充當何角色。這般在秦國呼風喚雨之人,當真會與田文聯手,隻是為了對付自己?她王姬,既無傾城之貌,又無禍國之能,值得這兩個在各自國中權傾朝野的人物這般費心?
“王上駕到,王後駕到!”外麵,有聲音忽然響起,話音未落,鞭笞自己的秦兵也停下了手裏的動作。
王姬抬起頭,隻覺視線模糊不清,使勁眨了眨眼,才知額頭的汗水已滑落至眼眸處。朦朧的視線中,卻是一襲黑紅色深衣的女子,急匆匆地向自己奔來。
“王姬,你如何了?”這是葉陽的聲音,滿含焦急之意,甚至隱隱帶著哭腔。
她知道嬴稷能讓自己出去,卻沒想到嬴稷會帶著葉陽親自到牢中。
王姬伸出手臂,擦了一把眼角的汗水,即便痛得齜牙咧嘴,依然強牽起一絲笑意,忍不住調侃道,“秦王與秦王後莫不是掐好了時辰來的?王姬這二十鞭將將受完,兩位若早來個一時半會兒,王姬或許還能省了五鞭。”
想是王姬這臉上的神情過於猙獰,以致於葉陽絲毫不覺得王姬在玩笑,她回道,“葉陽同王上從涇陽君那裏得知你下獄,便一刻未敢耽擱,匆匆趕來,不曾想還是讓你受了如此重罪。”
王姬借葉陽之力起身,察覺自己胳膊腿都還在,隻腰及臀部鑽心般痛楚,便輕巧道,“無妨,都是皮肉傷。”
這廂,王姬與葉陽說得熱絡,那廂,廷尉也正在向嬴稷稟報,“啟稟王上,齊國細作入秦一事已有眉目,臣正在例行審訊。”
嬴稷點了點頭,問道,“還有多少人未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