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白與王陵情同手足,他與嫂夫人一事,也未曾對我隱瞞,便是幾日前,老白還同我約定,待擊退聯軍,邀我去家裏喝他與嫂夫人的喜酒,哪知未過多久,已收到秦國送周室公主回齊成親的消息。”
不待王陵說完,贏芾也接過了話,“贏芾先前已派人入關,告知官大夫,公主與贏芾自有打算,讓官大夫稍安勿躁,莫非那傳信之人未曾來過?”
“回稟涇陽君,已然來過了。”王陵道,看著王姬,不自覺地歎了口氣,“隻是那回齊成親的畢竟是自家未過門的妻子,老白又怎能無動於衷,總要親眼見一見才心安。”
“嫂夫人的車隊出函穀關時,王陵便已察覺老白神色有異,半夜醒來,果然不見了他。王陵心知他是偷著出去的,不敢將此事鬧大,便一直在暗中觀察,今早見老白與嫂夫人一道回來,王陵終於鬆了口氣,以為此事已結,哪知老白會主動請罪?哎,他真是太一根筋了!”
王姬坐在地上,看著腳下斑駁的樹影,怔怔地出神。
一根筋麼?他不過是沒有旁人那些彎彎心思、花花腸子罷了。既為軍人,便承擔著軍人的職責與使命,雖不得已而犯下過錯,卻行事坦蕩,絕不蓄意隱瞞。
王姬理解他,心中卻總要罵上一句“笨蛋”!若不是王陵來告知自己,待白起人頭落地,她也許都一無所知,若則如此,今日這尋常的告別,竟真正了王姬與白起的最後一次相見!
“白起眼下如何了?”王姬問道。
“已被羈押在帳子裏,等待主帥裁決。王陵自覺事關重大,又不知如何救他,隻能向嫂夫人與涇陽君求救,兩位身份貴重,或許能助老白避開此劫。”
思緒紊亂,王姬尚未想好如何營救,為今之計,唯有隨機應變。她心中雖恐懼萬分,但尚存一絲僥幸,畢竟她知道白起的命運,雖情況危急,此時此刻,他應不至於有性命之憂才是。
“既然如此,事不宜遲,我們這便走吧!”王姬起身說道,方一站起,隻覺兩眼一黑,身體猛地搖晃了起來,下意識地扶住贏芾,這才穩住身體。
“公主可有大礙?”贏芾關切道,見王姬搖頭,臉色由蒼白漸漸變得紅潤,這才放下心來,“公主一路辛勞,日夜殫精竭慮,務必保重身體。”
王姬道,“我無礙的,待事情一過,休息時日便好了,眼下,還是救白起要緊,王姬雖為周室公主,於秦國亦是外人,稍後入軍營,還請涇陽君多多幫襯。”
人已往前邁了一步,手臂卻忽然被贏芾拉住,王姬轉身,便見他輕輕搖頭,“公主稍安,眼下鎮守函穀關的主帥乃贏芾舅父,新城君羋戎,與贏芾也算關係匪淺,贏芾一人前往便是,還請公主留在此處等候。”
贏芾之意,王姬是清楚的。若匡章同田文達成共識,那麼此刻,她於大火中殞命的書信想來正在送往臨淄的路上,作為一個已逝去的人,她不該再出現,無論是在齊國的土地,還是在秦國的土地。
“可是你是偷著入關的,若讓新城君知曉,告知秦太後,王姬恐秦太後會怪責於你。”王姬說道,她已牽連了匡章,萬不能再讓贏芾涉險。
“公主此言差矣,贏芾可是奉王命而來,何況贏芾隻是出關而已,並未做傷害秦國之事,新城君又是贏芾舅父,自會將此事小事化了的。”贏芾並不當回事,他神色輕鬆道。“公主身份特殊,即便出現,也於事無補,甚至,很可能適得其反。”
贏芾所言有理,如果不能幫上白起,她至少也不能因她而誤事。想明白了這一點,王姬回道,“如此,王姬便等在此處,勞煩涇陽君為白起奔走了。”
已過了晌午,暖陽高照,王姬在樹下來回踱步,時不時地看一眼贏芾與王陵遠去的方向,坐立不安。她已一日未曾進食,腹中隱隱有些餓意,便就近找了處水源,正欲取些水飲用,便聞身後馬蹄聲響起,驀然回首,才發現來人隻有王陵,並不見贏芾。
“涇陽君呢?”王姬甩幹手上的水漬,出言問道。見王陵麵色難看,王姬瞬間有些慌亂,“可是發生了何事?莫非白起……”
“不是,不是,老白尚且安好,嫂夫人莫急。”王陵連連擺手,“王陵之所以遲遲不言,是因心中為難,尚不知如何對嫂夫人提起。”
“王陵大哥不必為難,隻照實說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