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寡人執意留你在齊國,你便會這般死在寡人麵前,可是如此?”田地一眼望進王稽的雙眸裏。那裏,承載著,不是玉碎便是瓦全的決然。
她鄭重點頭,沒有半點猶豫,可見她的確心意已決。
其實,她到底還是不懂他,她隻知他生性偏執,嗜好殺戮便不會更改,她不知道的是,他愛上一個女人也會矢誌不渝,不留餘地。
“若寡人放你走,你對寡人的恨意,可會減退些許?”他忽然發聲。
而這聲音,如雷鳴一般,震顫著王稽。她怔怔地看著田地,恍惚間便自己聽錯了。他竟肯放過她麼?十年糾纏,十年牽絆,他終是肯解開套在她身上的枷鎖,徹徹底底地放她走麼?
許是王稽的驚訝太過明顯,竟讓田地啞然失笑,而這笑容也讓他渾身的戾氣瞬間消弭,他說,“如何?寡人這般容易地拉開了牢籠?你竟不敢飛出去了麼?”
“為何?”王稽終是忍不住,問出了聲。
回應王稽的,是田地的通透的聲音,“王姬,這世間,不會有人比寡人更看重你。寡人曾那般困住你,是想將這世間最高貴、最美好之事拱手送到你身邊,以換取你的展顏一笑,可偏偏你並不喜歡。你說你寧死也不會留在寡人身邊,你喜歡的是自由,今日寡人便放你自由,畢竟以你的性命為賭注,寡人賭不起。”
“這天下可以沒有任何人,不能沒有王姬。”
“寡人要的,不是你空靈的驅殼,而是真真正正的你。寡人相信,要不了多久,你便會自願回到寡人,你且等著。”
他從來都是這般狂傲,仿佛所有事都盡在掌握,不論是一統天下,還是得到她。
可是當他說出這番話,王稽竟隱隱鬆了一口氣。
懸著的心未及放下,田地聲音又起,“你可以走,不過,你需答應寡人一點,不管你身在何處,絕不可嫁予任何人,這是寡人的底線,你該知道踏過寡人底線的後果。”他的雙眸轉向白起,眸中忽然劃過一絲冷意。
他終歸是不願這般輕易放過王稽的,對於這樣的要求,王稽並不覺得意外。
暗夜中,忽然感覺到一股灼熱的視線,王稽順著那視線看去,便看到了仍站在一旁的白起。圓月明亮,照得白起的眼也清亮通透,那通透的視線中,卻夾雜著顯而易見的恐懼與焦急。
他在怕何事?他怕她會應承下來麼?可是,當他穿上那一身淄衣踏入丞相府的那一刻起,他與她便再無可能了啊。
王稽不忍再看白起,隻咬緊牙關,點頭回道,“我答應你。”話音方落,那股視線似乎越發的灼熱了。
王稽隻繼續道,“也請齊王應承王稽一事,孟嚐君乃齊王之禍患,與王稽更有不共戴天之仇,還請齊王詳加考慮王稽的建議,避免日後,他成為齊王的心腹大患!”
這就是她為何大費周章綁架田地的目的!她不能殺田地,可她一定要殺了田文!以田文狹隘的心胸,以他對自己的嫉恨,他一日不除,自己便會多一日威脅!
“好!”關於這一點,田地回答的甚為痛快。
事情雖開端不足,到底已然談妥,王稽終是鬆了一口氣,不過田地在前,她也不敢完全失了警惕,仍就加著小心。
上前一步,撿起方才掉落的匕首,在冰冷的質感又回到手中的那一刹那,手腕忽然一緊,迎接王稽的便是白起緊張的視線。
王稽安撫地衝他笑了笑,走到田地麵前,手臂用力一劃,已將捆綁著他的繩索割斷。
“你的傷口……”在身體被放開的那一刻,田地已伸出手摸向王稽的胸口,眼中難掩關懷之意。
王稽下意識地後退一步,說道,“齊王,王稽走了,但願山高水遠,後會無期。”話畢,衝白起使了個眼色,已踏著大步離去。
方才刺中自己的傷口著實不淺,便是此時,王稽仍能感覺到粘膩的液體正順著她的身體往下滑落著。眼前陣陣發黑,身體漸趨無力,終於,腳下踉蹌,王稽身子一軟,整個人已向後倒去。
卻並沒倒向冰涼的地麵,而是倒入那個溫暖的懷裏。王稽微微一笑,她早知白起一直緊緊地跟在她的後麵,因為有他在,她什麼都不怕。
“召集秦將,立刻離開此地。”沒有了剛才的強撐,此刻的王稽,連說出的話,也是毫無力氣的。
白起越發心疼,眼中忍不住帶著濃濃的責怪,“你傷口未愈合,怎可長途跋涉?如今之計,是要盡快找到醫者,醫治你的傷口,其他的事,待你傷口愈合後,再作打算不遲。”在白起心中,除了王稽,什麼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