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 第一百五十七章:奉命宣詔(二)(2 / 2)

整個帥帳頓時鴉雀無聲,因為所有人都知道,白起這番話所承擔的分量。白起的謙遜、誠意與擔當在這番話裏表現得淋漓盡致,再加上王命在前,自然再無人反對。

王稽默默地看著白起,隻覺這個男人渾身上下都在發著光。就像當年王稽所言,這個戰場才是他的天地,他在他的天地裏,處理所有事,都遊刃有餘。

詔命已下,其他人紛紛退出帥帳,王陵衝白起擠了擠眼睛,也退了出去,如今,這偌大的帥帳裏,便隻王稽與白起二人。

“你方才從容應對的樣子,真好看!”王稽癡癡地看著白起,情不自禁地說道。

白起便笑,雙眼瞬間成了月牙。

“能在此處見到你,我隻覺如做夢一般。”他說著,雙眼眨也不眨地看著王稽,就像怕夢醒一樣。

王稽的心酸酸的疼著,她伸出手臂,輕輕地環住白起的腰身,整張臉貼在他的胸口,聲音悶悶的,“我與你不同,見不到你的每一日,我都渾渾噩噩,如墜夢中,如今見到你,我才覺得,我的夢醒了。”

這樣說著,忽然感覺身體被推開,王稽愕然抬頭,便見白起麵色一紅,“這鎧甲冷硬,小心傷著你。”

王稽的心頓時溫暖起來,不管何時,不管何地,白起永遠這般護著她,讓她如被人捧在手心一般。

正享受著這難得的溫存,魏靈的臉忽然在眼前閃過,王稽頓時驚醒,忙問道,“對了,向壽將軍現在何處?他傷勢如何了?我此番至此,除了宣讀王上詔命之外,也為他帶了禦醫來。”

提到向壽,白起眉心微蹙,輕輕歎了口氣,“他傷了肺腑,原本隨軍的醫者已為他治得差不多了,隻待將養數月,便會有好轉,不曾想前幾日下雪,他外出了一次,又被凍到了。這幾日,他一直高熱不退,整個人也一直昏睡著。”

王稽沒想到向壽會這般嚴重,忙道,“帶我和禦醫去一趟向壽的營帳,向夫人一直擔心著他,我回去總要對向夫人有個交代。”既受了魏靈所托,她自當竭盡全力。

王稽趕到時,向壽仍在昏睡著,整個營帳都是草藥的味道。如今的他,因病痛影響,近乎形銷骨立,整個人憔悴的不像樣子。縱然王稽不懂醫,也知他著實病得不輕。

想到離開鹹陽之前,魏靈滿眼的牽掛,王稽便替魏靈覺得心疼。不敢打擾向壽休養,留下禦醫在帳中診治,王稽起身出了營帳。

外麵的雪已經停了,整個營帳鋪了一層厚厚的積雪,王稽在營帳外等了一會兒,見無人出來,便徑自往外麵走去,隨著她的離去,身後“吱嘎吱嘎”的腳步聲也隨之響起。

驀然轉身,果然見白起正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後。

“白起,向壽他……會死麼?”王稽小心翼翼地問道。在這亂世,生死實在稀鬆平常,王稽也已經習慣了,她不怕死,也不害怕看到別人死去,她害怕的是看到那些活下來的人。

若向壽死了,魏靈便沒有丈夫了,他們的孩子也沒有父親了。

白起是不會騙人的,他輕輕點頭,回道,“軍醫和宮中的禦醫都說了,他的傷勢太重,極有可能挺不過這個冬天,這也是我為何讓他留在營地而不是回鹹陽養傷的原因。路途奔波,他的身體是吃不消的。”

向壽已經嚴重到沒有多少時日了麼?王稽低著頭,情緒忽然很低落。她明明知道,戰場向來如此,生死隻在瞬間,心中卻止不住的壓抑起來。

今日是向壽,他日會不會是白起呢?

心中這個疑問在一點一點放大著,到後來,王稽整個人幾乎戰栗起來。她以為自己事事想得長遠,她以為自己顧全大局,可是她幾乎從未考慮過當下!也從未珍惜過當下!

如果下一刻,白起便從這世界上消失了呢?他常年征戰,而刀劍無眼,誰也不敢保證會發生什麼。

向壽死了,他至少還有血脈存留於世,可讓他的後人時時祭拜,而白起呢,除了她的惦念,便再無其他了吧。

天色已然暗沉下來,昏沉的夜晚冷讓人心悸,王稽越想越是害怕,她忽然拉住白起的手臂,不由分說往他的帥帳中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