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 第一百七十二章:呱呱墜地(1 / 2)

白起驚愣在原地,許久都沒有反應。

王稽以為他是太過歡喜以致於無所適從,便拉住他的手,這才發現他的手連同整個身體都是僵硬的,王稽不以為意,將他的手貼到自己的腹部,說道,“我們的孩子就在這裏,已經四個月了。醫者說,過不了多久,他就會在裏麵活動了。”

滿是厚繭的大手在觸碰到王稽腹部時,分明瑟縮了一下。

他似忽然回過神來,眉眼間盡是恐懼,那是從未在他臉上出現過的神色,他忽然抱住王稽,連聲音也是顫抖,“王稽,我害怕。”

王稽莫名。

她想過千萬種白起在得知她有孕一事的反應,也許興奮,也許緊張,也許不知所措,可她萬萬沒想到,白起會是這副模樣。

他在害怕什麼?

“白起。”王稽喚道,回抱住他,卻並不知該如何安撫,隻能一下又一下輕拍著他的後背。

許久,久到王稽已然雙腿發麻之時,白起終於開了口,“在來鹹陽之前,白起在老家郿縣還有一個姐姐,她在十四歲時便嫁給了村裏的男子,白起雖一直與她少來往,可幼時建立的姐弟之情尚在,她和姊兄也一直對白起多有照顧。”

“後來,她有喜了,白起親耳聽到她在臨產那日喊得聲嘶力竭,她整整喊了一日一夜,她的血水端出去一盆又一盆,後來她便沒了生息,連同那個孩子一起。”

“她明明就在白起眼前,白起卻無能為力。”

他說得平靜,可語氣裏的憂傷卻蔓延到整個院落裏,他的身體繃的筆直,他的雙手也是冰冷的。這個在千軍萬馬麵前無所畏懼的男子,這個視死如歸的男子,卻因為她有喜,因為她潛在的危險,而深深地恐懼著。

其實他的恐懼並非沒有依據,在這醫術並不高超的亂世裏,每一個孕婦的臨產都相當於走了一遍鬼門關。葉陽不就是這般離開的麼?

王稽不想白起過於擔心,便嘻嘻哈哈道,“隻是例外而已,白起勿杞人憂天了。你若當真擔心王稽,便日日陪我,夜夜照料我才是。”說著,王稽越發抱緊了他,“你就在這裏,哪兒也不許去了。”

身體忽然一輕,確是白起已將王稽打橫抱起,他快步走向屋內,邊走邊道,“外麵天寒,你該回去歇息,切莫著了涼。”

王稽雖撒嬌要白起留下,心中卻也知道,白起是不能常常在此處陪她的。他再也不是當年那個一聞不鳴的普通士卒了,他已是國尉,更是在秦國、在天下皆已揚名的戰將,他的一舉一動都有人在時刻關注著。

饒是王稽異常理解,白起卻盡可能多地陪在王稽身邊。王稽越發嗜睡,白起便陪著她入眠,待她熟睡後再離開,往往不等她醒過來,他便又能趕回來,以致於許多時候,王稽都以為,他從未離開過。

他不隻長於沙場統兵,他還會陪她散步,會為雙腿浮腫、腿腳抽筋的她揉捏,他更長於煮食烹飪,自從吃過一次昭姬做的食物,他便再也不肯讓昭姬下廚了,他總是親自為王稽烹煮,以致於連昭姬也被白起養刁了胃口。

白起每每下廚時,昭姬總是托著下巴,羨慕道,“先生能得白起將軍這般寵愛,定是上一世都在積德行善吧。”

每當這個時候,王稽總是溫柔地看著白起忙碌的身影,幸福而滿足。

沒有了外麵的紛爭,便這般安穩度日,待到冬雪來臨之時,也終於到了王稽臨盆之日。

數九寒冬的時節,天寒地凍,滴水成冰。王稽在房中已折騰了兩個時辰,眼下早已通身是汗,她曾摔下馬過,她曾被利刃刺中背部過,可直到今日她才意識到,那些疼痛與她臨產的疼痛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

白起擔心王稽,不管昭姬如何勸說,都執意陪在王稽身邊,握著王稽的手,半步都不肯挪開。王稽整個心思都集中在生孩子這件大事上,和被迫忍痛這件必須經曆的事上,以致於她已經沒空感動了。

為王稽接生的產婆倒是格外輕鬆,“生兒育女大都如此,姑娘忍一忍便過去了。”

聽到此處,王稽恨得直咬牙,她都忍了許久了,忍得都快脫力了,為何還不過去?太疼了,真是太疼了,以後再也不生了,誰的孩子也不生了!

這般胡思亂想著,王稽仍然在產婆的吩咐下,時而調整呼吸,時而用盡全力,也不知過了多久,隻覺身體一空,嬰兒的啼哭聲眨眼間便響了起來,王稽心中一鬆,整個人已徹底的仰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