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貞,於秦國不重要,卻是整件事中,一個頗為重要的人物,王稽需得透過他了解真相。王稽本嗜酒如命,又以出入櫟陽酒坊掩人耳目,旁人一時半會自是無法揣測其入齊家酒坊的用意。
如今鹽官已死,田貞便成了王稽唯一一個可突破之人,近來嬴悝的監守鬆懈,這更給了王稽反製的時機。
眼見那門人眼中盡是驚恐之色,王稽便笑了笑,隨手從靴中抽出一把匕首,漫不經心地把玩起來,“我一不求財,而不要命,我隻是想得到一個消息而已。相信田兄也是識時務之人,該不會寧死不屈才是。”
“你說!你說!隻要在下知曉的,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好!爽快!”王稽忍不住擊了一下掌,她近前幾步,壓低聲音,“我且問你,田貞與梁就素來交好,二人之間可曾有些不可告人之事?”
門人眼中分明一凜,他躲閃著王稽的目光,支吾著搪塞道,“我家主人與內史皆是君子,兩人皆喜對弈,棋逢對手,自然引為知己。兩人雖一官一商,並無……並無不當交易。”
他說謊!
王稽自認識人無數,光看門人神情,便已能猜透七分,她眸中利芒閃過,雙手地拔出匕首的刀鞘,鋒利的刀刃在門人眼前劃出一道刺目的寒光。
利刃之下,門人的身體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齊國、燕國皆盛產食鹽,光是齊國,便是大商眾多,為何齊國卻偏偏肯與田氏合作?據我所知,一年之前田貞曾傾盡田氏府庫來收取食鹽運往秦國。秦國肯給田氏這麼大的單子,若說中間沒有貓膩,你以為我會信?”
“方才我還道田兄識時務,沒想到如今便這般不老實了。”王稽笑著,眼中頓起殺意,“我忙得很,無暇與人閑扯,田兄既不願多說,相信定有願意多說之人。”
舉起利刃,王稽緩緩向門人頸間劃去,在利刃劃破門人脖頸,鮮血順勢流下的刹那,那門人似乎想明白了,他忽然迅速道,“秦國鹽官乃內史妻弟,主上便是通過內史與秦國鹽官結識,這才能力壓其他客商,將齊國食鹽賣給秦國。主上會分一些利潤給內史以作報酬,這本是各國不成文的規定,並不足為奇。”
早就猜到梁就不可能幹淨,所以得知這一消息,王稽並不意外。她隻是沒想到梁就與鹽商還有這樣一層關係。
舉起的利刃便這般頓住了,王稽滿意地一笑,還劍入鞘,順手將匕首置於掌中,隨意的掂了掂,“遠了不說,你且說去年田貞與秦國的交易,梁就從中抽取多少?”
那門人頓時為難起來,這一次倒不像是假話,“小人不過替主上跑腿辦事而已,這等機密之事,小人如何得知?”
“不過,各國官商交易皆有規則,便是財物到手,這才將抽成分給從中牽線的本地官員。去年的交易,秦國乃是以貨易貨,主上還要去各國兜售秦國用來兌換的貨物,近幾年各國年成都不錯,那些貨物至今尚未售完,利潤尚不得而知,如何能將抽成分給內史?”
年成不錯?王稽頓時抓住了重點,心中隱隱覺得有些怪誕,怪在何處,一時又說不出。
“你說秦國是以糧食來兌換食鹽?”王稽追問道。
但見門人懵懂點頭,“確是糧食,足足有數十萬石之多,光是運糧的牛車便有數百量,拉了近三個月。”
亂世之中,各國貨幣不一,以物易物是常有之事,尤其這幾年秦人收成甚好,秦國以糧食兌換食鹽也不足為奇。
王稽腦中快速思索了一番,隻覺雖稀鬆平常,也實在值得一查。
“還有一問,田貞現在何處?”
死亡麵前,那門人說得便格外痛快,左右已說得足夠多了,著實不差這一句,“一月前,主上來信與小人,彼時其人還在魏國。不過主上四處奔走,如今時隔一月,小人著實不知主人現在何處。”
王稽點了點頭,拍了拍門人的肩膀,拂袖而去。
臨到門口,她不曾轉身,聲音複又響起,“切勿對任何提及今夜之事,可保你不死。田兄記得,我能綁你一次,自然能綁你第二次。”
“大俠放心,小人今夜便隻在自己的住處,哪裏都不曾去過,亦不曾見過任何人。”
王稽滿意的笑了笑,轉身離去。
鹹陽宮的離宮內,嬴稷的眉頭已皺成“川”字。
“先生要去魏國?”嬴稷問道,眼中盡是不讚同,“若想找到內史梁就收受賄賂的證據,自有其他方式,先生當真要到魏國去尋找那個田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