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道她什麼都不會,卻還是把她說成多才多藝,並讓她在眾人麵前表演一番,很顯然,他這樣做的目的,不過就是為了要讓她出醜。
皇甫翌辰手指懶懶地捏住酒杯,眸子的神色卻已經有了變化,他試探性地看向她,像是在跟她征詢著什麼,隻要她給自己一個暗示,那麼他馬上就會生出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把她從這尷尬的場合帶走。
但令他並沒有想到的是,百裏秋水卻隻是對他淡淡一瞥,神色當中沒有絲毫的驚慌,更像是胸有成竹,很有把握。
百裏秋水對著眾人施了一禮,朗聲道:“既然三殿下都這麼說了,我若是推辭,就實在有些不該了。隻是我從小身體病弱,也不曾學到過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還望大家不要嫌棄才好。”
說著,她便轉過身,取過了皇甫翌辰手中的白玉酒杯,將其同自己的酒杯並排放在麵前,皓腕輕抬,一隻杯子倒滿,另一隻則隻倒了一半。
百裏伊人同百裏昔年交換了一個眼神,二人的目光當中盡是狐疑,這小狐媚子的舉止怪得很,她這是要做什麼?百裏伊人盯著她的舉動,麵色疑惑漸濃。
她早就已經讓人調查過了,百裏秋水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製香技藝,除此之外,一直在莊子裏麵待著的她,從來都沒有學過歌舞,她會的東西,就和那些鄉下的野丫頭沒什麼區別。更何況,有她的落花舞在前,不管她要表演什麼,都隻會是自取其辱罷了。
可是……她的表現,為什麼還會如此的鎮定自若?百裏伊人的心裏忽然隱約有些不舒服,尤其是當她同百裏秋水對視的一刹那,對方那雙孤傲的眼眸,幾乎就像是一柄寒冰凝成的利刃,直直地將她戳穿……
在百裏伊人的凝視之下,百裏秋水坐了下來,在眾人狐疑的目光當中,不慌不忙地拔下了頭上的那支蝴蝶步搖,拈在右手指間,又從另一側,拔下了一根不起眼的素色銀簪子,以同樣的姿勢拈在了左手指間。
她的手腕輕輕一抬,蝴蝶步搖的尖端便敲在了白玉酒杯的邊沿,發出一聲清潤綿長的脆聲,左手輕觸,幾點微妙的類似鼓聲的聲音便融合在了那一聲脆響當中。
這竟是以酒杯簪子為樂器,所奏出的一首曲子!頓時,眾人皆嘩然,像這樣新鮮的奏樂方式,他們還是從來都沒有見過的,形式新穎不說,曲調聲音更是美妙至極!
還來不及發出驚歎,百裏秋水緩緩啟開兩片櫻唇,一陣悠揚的歌聲頓時在大廳當中飄然而起——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
嫩蔥似的手指,捏住簪子輕巧酒杯,那隻鑲滿了名貴寶石的蝴蝶,在那兩隻酒杯之間上下翻飛,就像是正在隨著樂曲聲翩躚起舞,這一刻的樂曲,賦予了它鮮活的生命。
百裏秋水的嗓音並不像是時下人們追捧的少女之音,柔婉,似黃鸝般婉轉嬌媚,她的歌聲更像是一泓自地下汨汨冒出的泉水,清亮和緩,幹脆利落,卻能夠在一瞬間便牢牢地抓緊人們的心。
宇文潤的眼底,頃刻間又浮現出一抹抑製不住的驚喜,這個目光清冷孤傲的三小姐,還真是令人意想不到……隻不過……他凝視著她,眼底卻浮現出了一抹疑惑。
她唱的是當下小姐姑娘們最常吟唱的《桃夭》,他也聽過無數次其他的女子在他的麵前吟唱,可當下聽到的,卻是最為與眾不同的一次。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在那放聲吟唱著的女子眼中,似乎夾雜著一抹淡淡的嘲諷。她是在譏諷什麼呢?這些無趣的聽眾,還是其他唱著這首歌的,女子期盼待嫁的心境?
一曲終了,最後,那簪子在酒杯上微微用力一點,敲出一聲綿長悠遠的餘韻,此後,那蝴蝶便停了下來,重新回到了她的發間。
直到那最後一聲餘韻散盡,眾人眼中的驚豔之情都久久不能散去。
“好!”最先發出叫好聲的,是斜靠在一旁坐著的皇甫翌辰,他唇角斜斜上挑,巴掌拍的響亮,“好!”
隻是他的叫好聲,卻並沒有得到其他人的附和,盡管在那些人的眼中,驚豔之色仍舊未曾散去。他們的確深深地折服於百裏秋水的這隻酒杯玉簪歌,可他們的心裏也更加清楚,在百裏於道的麵前,在百裏家,他們真正應該恭維的人是誰。
因此,對於百裏秋水的誇讚聲寥落無幾,直到另一處響起了四皇子宇文潤的誇讚——
“百裏大人,你可真是好福氣,府上這二位小姐,一個能歌,一個善舞,各有各的特色,在我看來,竟是誰也不輸於誰。”宇文潤微笑著看向百裏秋水,“隻是不知道三小姐的這一曲吟唱,可有什麼稱呼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