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於道的臉色猛然又是一變,對著又要開口的百裏昔年果決地做了一個手勢,將他的話給攔了回去。
他並不重視,也不在意百裏秋水這個女兒,可現在他卻不得不認真地揣摩起了她說的話。的確,不管百裏伊人這次的想法究竟是出於什麼,結果都已經是既定的了。況且……今晚她也明知道會有皇子出席,卻還是因為一念之仁把百裏可青給偷換了出來……
這件事若隻從表麵上來說,是百裏伊人她仁善,對姐妹心疼憐惜,可要是再往更深的層麵來講——她根本就是想法單純,做事衝動,隻憑借一時的意氣用事,根本不考慮會不會造成什麼樣惡劣的後果!
這樣單純的真性情,出現在那些小家碧玉的身上,還會令人笑著道一句性子直率的可愛,可這份不計後果,莽撞行事的直率,出現在她這百裏大小姐的身上,便是不該有的愚蠢!
一個庶出的妹妹,同百裏府的整個大局相比,究竟那一個才更加重要,她實在不該不懂。
對於這貌若天仙又天資聰穎的大女兒,他們夫婦二人可謂傾注了全部的心血,哪怕是對於百裏家的嫡長子百裏昔年,都不曾花費過如此多的心思。可這凝聚了他們二人心血,背負了百裏家最大希望的百裏伊人,如今卻做出了這樣莽撞的蠢事!
百裏於道看著眼前還含著淚的百裏伊人,眼底的柔軟逐漸夾雜了一絲堅硬。
“伊人,你和可青在府裏是感情最為要好的姐妹,她既然是死在祠堂,你就為她盡上最後的一份心意,單獨在此為她守靈三天吧。這樣,也不枉費你們姐妹二人情深一場了。”
百裏於道麵無表情地道出了這句話,見一旁的大夫人要作勢求情,他又開口道:“夫人你也不必擔心,隻是守靈,吃住都能帶丫鬟伺候著,隻是三天,也並不是很長的時間。”
夫妻這麼多年,大夫人哪裏會不懂百裏於道真正要表達的意思,守靈是假,禁閉反省才是真!
要不是有這小狐媚子在其中點撥,丈夫怎麼會想到其他的層麵,怎麼會在這數九寒天,讓她的伊人在這空蕩蕩的祠堂受罰!
心裏盡是滿腔的忿恨,可大夫人的臉上仍舊做出了一副與往常無異的笑意,“伊人,我也認為你父親的這個提議很好,你這三天就安心在這裏替可青她守靈吧。”
“是,父親,母親,女兒明白了。”
百裏伊人垂下視線,俯身行禮的時候,眼底卻劃過一抹被怨恨點燃了的熊熊火光!百裏秋水,這個小狐媚子,她究竟有什麼本事,能夠三言兩語就挑撥到讓最疼愛自己的父親,竟然也對自己冷了臉!
安頓好“守靈”的百裏伊人,百裏於道便帶領著其他人離開了祠堂。當祠堂古舊的大門在身後緩緩闔上之時,百裏伊人再也忍不住胸口翻湧不止的那團怒火,狠狠拂袖一揮,桌上那些七七八八的供品便當啷啷碎了一地,那滿地的狼藉,似乎也在嘲諷著她這個受了罰的大小姐!
“你們——你們是百裏家的祖先!”百裏伊人狠咬著一口銀牙,手指直直地對準了頭頂高高擺放著的那些牌位,“你們如果真的在天有靈,為什麼要看著那個小狐媚子登堂入室,反而把我這個真正的百裏家大小姐踐踏到了泥沼之中!?”
“說話啊!你們說話呀!你們不是日日夜夜都要接受著百裏家的供奉麼!你們不是應當庇佑著百裏家真正高貴的血脈嗎?!可現在呢?!你們竟然眼睜睜地看那樣一個下賤的庶女,挑撥父親,把我踩在了腳下!”
就在這時,一聲低低地驚呼從房門處傳來,百裏昔年迅速地進來祠堂,拉住百裏伊人被碎瓷片刮傷了的手,急急道:“你瘋了?”
“難道你沒有看到,她是怎麼欺辱我的嗎!?”百裏伊人眼睛一眨,眼淚在瞬間便洶湧而下,“我看是父親瘋了才是——”
“噓——”百裏昔年趕緊捂住了她的嘴,對著跟自己進來的那個隨從使了一個眼色,“去,把這打掃幹淨,再換些新的來,別讓人瞧見了。”
那隨從一走,百裏昔年便擰著眉,低聲道:“母親就知道你心裏一定會不痛快,母親讓我偷偷回來轉告你,稍安勿躁,她自有計劃,這次咱們新仇舊恨一起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