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來,董皇貴妃手裏的底牌始終都是一個秘密,後宮再多人將她視作仇敵,卻也不曾真有人敢真的上前走出這一步。如今這康貴妃,這麼快便認不住了,太沒有耐性的人,想要取得最後的勝利,怕是難得很呢。
收回那打量的視線,郭淑妃又斜睨了一眼自己的兒子,神態也在一瞬間變得若有所思。
她的潤兒向來深諳明哲保身,不趟渾水的道理,以往遇到這種事情,怕是早該找借口推脫走人了才是。可今天他不但半分要走的意思都沒有,反而還做出了那與他性格極為不符之事……難道說,先前她聽到的傳言是真的?
郭淑妃的目光微微一寒,隨即又恢複了那尋常的從容神態。
康貴妃也不愧是在後宮摸爬滾打多年的人,在那一瞬間的僵硬神態過後,臉上的笑容便再自然不過,“皇貴妃您過譽了,臣妾也隻是看百裏夫人太過傷心,於心不認,至於後來竟然真的會找出這些證據,卻是臣妾不曾想到的。”
董皇貴妃淡淡一笑,看向了百裏秋水,“本宮問你,這件事是你做的麼?事關百姓性命,此事可絲毫容不得紕漏。”
“皇貴妃娘娘在上,臣女不敢撒謊,這件事與臣女無關,與臣女的二哥更是無關。”頓了頓,百裏秋水又道,“臣女沒有物證,可此事卻的確與我們無關,這一點,臣女還是可以證明的。”
宇文凇嗤笑一聲,滿眼的鄙夷不屑,“像你這樣惡毒的女子,在府內陷害大哥,如今還要欺瞞父皇麼?父皇英明神武,豈是那麼容易就會被你給騙了的?我看你最好還是收起你那套巧舌如簧,不要再拖延時間了!”
宇文易輕輕搖了搖頭,像是頗為遺憾一般,“三皇兄說的不錯,三小姐,倘若你還想要拖延時間,那大可不必。如今證據確鑿,你再狡辯也是枉然了。事到如今,你還不知懺悔,即便是父皇再如何仁愛英明,也無法對你寬恕半分了。”
這兩位皇子,一個氣勢洶洶,一個動之以理,隻不過所要表達的卻全都是一個意思。皇上的視線望向了一旁還不曾開口的宇文潤,“你三皇兄和九皇弟都是這麼認為的,你的意思呢?”
“父皇,兒臣認為,即便是要給三小姐定罪,也該讓人心服口服。救災糧被毀一事,損失雖然不大,可此事卻已經折辱到了皇家威嚴,折損到了父皇的顏麵。倘若不能讓真正的罪人心服口服地認了錯就草草定罪,未免對父皇會有所影響。”
從進到這房間,董皇貴妃的視線總是不經意地掃在皇甫翌辰的臉上,又若無其事地挪開,一張臉上神態自始至終都不曾有過半分變化,隻有那偶爾輕顫的羽睫,會悄悄將她那有些激動的情緒表露出來。聽到了宇文潤這番話,她的臉上微微露出了一絲錯愕神情,隨即便將視線轉向了皇上。
在宇文潤開口之後,百裏秋水便能夠肯定,隻要有了宇文潤這番話,皇上必定會同意他的意見。倘若是在從前,也許皇上並不會太過重視宇文潤的意見。可如今,這四皇子卻是用自己捐贈的糧食,幫忙解決了他的燃眉之急的人,皇上對他的看法,自然也就有些不一樣了。
果真,皇上微微點了點頭,那不怒自威的目光向百裏秋水這邊看了過來,“好,那朕倒要聽聽,你能怎麼來證明自己無罪。”
皇甫翌辰麵色微微一凝,下意識地看向了百裏秋水,他很清楚,她的手裏根本就沒有任何證據,可以同這被人事先安排好的銀兩,以及這跪在地上的二人相抗衡。沒有實際的證據,無論她說什麼,也都不能扭轉當下的局麵。
察覺到他的視線,百裏秋水給了他一個堅定的目光,讓他不必太過擔心。
她是重活了一世的人,早在前世,她便已經在這兩位帝王之間周旋了,若要說對君王心意的揣測,即便是現在的宇文易都不及她十分之一。
這次救災糧出了事,皇上之所以勢必要將始作俑者抓出嚴懲,並不是因為他真的有多麼愛民如子,真的要將對自己子民造成損害的人抓出,以泄心頭之恨,而是為了一個交代。
救災糧不同於別的事情,盡管十幾車糧食對於富饒的空明大多數地方來說並不算多麼誇張的一個數量,但它的意義卻不同。救災糧能否及時到達,能否平安到達,都代表了天子對遇災子民的重視。它出了事,皇上是勢必要給災民,給天下人一個合理交代的。
百裏秋水輕輕抿了抿唇,那一雙清澈的眼眸當中微微泛起一絲波瀾。這殿上的人,幾乎都以為皇上是一定要抽絲剝繭找出那始作俑者,可實際上,皇上在乎的並不是究竟是誰做了這件事,而是在萬民眼中看來,誰最有可能做了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