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那何姓將軍,老夫人的臉上這才露出一絲恍然大悟神情。
這何小將軍,隻有二十歲的年紀,先前是揚城周邊,鄉下種地的一人。雖說身份隻是一個年輕農夫,但他卻有著滿腔的雄心壯誌,自小去不起私塾,請不起先生,便想方設法各處借了書來看,尤其摯愛兵書,自己也能耍的一手好棍法。
最為難能可貴的是,這何將軍不但天資聰穎,還是個至誠至孝之人,依照他現在的能力,入朝廷謀個一官半職並不難,但他卻放心不下一手將他養大的年邁的祖父祖母,硬是打消了所有的念頭,安安心心地做著一個農夫。
因此,在前世的時候,直到何將軍三十五歲,祖父祖母都相繼去世之後,他才走出了那小莊子。那時的何將軍,在第一次領兵作戰的時候,便以三敵七,大獲全勝之後來了個一戰成名。
百裏秋水很清楚,皇上一直對廖至公退讓的原因是什麼,因此早早便點撥宇文潤,讓他找到了何將軍,將他的祖父祖母接到了揚城一座宅子當中,又差了下人去悉心照料,之後又找機會,將他引薦給了皇上,並得到了皇上的肯定與信任。
有了一個更加聽話誠懇的代替品,皇上自然就不會再在廖至公一事上為難,她想要出去廖至公的法子,才會進展的更為順利。
次日,上午。
百裏秋水坐在桌前,點燃一根新做成的香,漫不經心地問道:“已經什麼時辰了。”
“回小姐,快到午時了。”花瓊說道,“奴婢記得,皇上不是下令,要在今天午時三刻,將廖將軍給淩遲處死麼,小姐不打算去刑場附近看看麼?”
“血淋淋的有什麼好看?”百裏秋水眉心緊了緊,她並不怕血,但她卻厭惡行刑時,那種撕心裂肺的尖叫與四處亂濺的鮮血。
百裏秋水在心底輕歎一聲,她不想要陷害任何人,不想要看到任何人慘死。可是在自保與受人踐踏之間,她已經飽嚐過後者的痛苦,這一世絕不想要再重蹈覆轍。
見她沒什麼興致,花瓊心裏也鬆了口氣,她最害怕的就是那些血肉模糊的東西,倘若今天百裏秋水真要帶著她去刑場看廖至公被行刑,她反而才不知如何是好了。
安下心來的花瓊,也站到了百裏秋水的身邊,幫她整理著新做出的香料,就在最後一根細細的線香即將放進細長木匣中時,忽然一聲“不好了”從門外傳了進來,驚得花瓊手一抖,懊惱地舉起手裏那斷了的一根香,“什麼好了不好了的,你這一嚷嚷,小姐的香都斷了!”
快步進門來的羅柔不無歉意地看了一眼花瓊,卻根本顧不上道歉,便正色看向百裏秋水,“小姐,真的不好了,廖於海逃走了!”
花瓊聞言,立即倒吸了一口冷氣,手裏的香幹脆就被她下意識捏成了幾截,“小、小姐!?”
百裏秋水眉心微微一沉,麵上卻不見半分驚慌,“什麼時候的事情,又是怎麼一回事?”
“奴婢剛接到消息,不到半個時辰之前,廖於海便不見了,負責押送廖家人流放的侍衛有兩個被打傷了,現在誰也不知道廖於海究竟跑到哪裏去了。”羅柔道,“他們猜測,說他也許是會去到刑場,現在刑場已經派了重兵把守,等到他一來,就將他即刻拿下。”
“等不到的。”百裏秋水輕輕彈了彈手指上沾到的香料粉末,“廖於海是何等聰明的一個人,那些人會想到的,他沒有理由想不到。刑場那就算是派了再多人把守,也還是找不到人的。這麼做也隻不過是費些無用功罷了。”
羅柔聽得連連點頭,“這麼說來……小姐說的,的確很有道理。那小姐認為,那廖於海現在會藏在什麼地方?”
百裏秋水笑了笑,“我怎麼可能什麼都猜的出來?隻不過,他必定不會去刑場就是了。至於咱們寶曠院,這幾天也看的仔細了些,萬一廖於海狗急跳牆,不一定會做出什麼事來。”
“是,小姐,奴婢明白了。”羅柔應道。
事情果真如同百裏秋水所料,從行刑開始,直到刑場上人都已經散盡,都始終不見廖於海的身影。此後又在揚城當中布下了重重關卡,卻也未曾發現廖於海的蹤跡。
一連幾天,廖於海都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一個大活人,卻好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這個潛逃了的廖家三少爺,在最初被人們津津樂道個一兩天之後,也就逐漸被人們忘在了腦後。
時間漸漸過去了小半月,就在這初夏來臨之際,廖老夫人的死訊也送到了百裏府當中。如今來到百裏府裏頭的廖府下人,也沒了以往的氣勢,個個縮頭縮腦,處處都矮人一等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