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並不是一個好丈夫,卻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君主,他實在不該有這樣的下場。”梅妃又是輕歎一聲,而後將聲音壓得更低了,“這一回,倘若八皇子能夠有本事,徹底將六皇子給壓過去,那倒也還好,倘若不能,六皇子繼位的那天,咱們所有人,恐怕是一個也逃脫不掉。倘若你們沒幾分把握,就早早地離開都城吧。”
百裏秋水心底不免一熱,梅妃的處境,可不比他們要好多少,她卻還是能夠惦記著她。能夠在這深宮裏麵,結識了梅妃這樣的好友,也算是她三生有幸了。正待要開口,百裏秋水卻見到盧公公走向了這裏,手裏還端著一碟子糕點。
“盧公公,這種小事,讓那些小太監們來做就好,不必你親自來的。”百裏秋水衝他道。
“哎,為梅妃娘娘和王妃端碟糕點,還是累不到奴才的。”盧公公笑道,可那笑在一半的時候,卻又轉成了一抹略帶愁苦的歎息,“現在這寧心殿,是越來越安靜了,老奴也沒什麼事情可做,讓老奴跑跑腿,這胳膊腿也不至於一天僵硬過一天。”
皇上的性命安然無虞,可這寧心殿卻真的是一天慘淡過一天,百裏秋水一時竟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盧公公跟著皇上一輩子,見過他最頹喪的時候,也陪著他一步步成為了人人敬仰的帝王,現如今卻忽然變得這樣淒清,也難怪他會如此歎息。
“有關下毒的線索,到現在還是沒有找得到麼?”百裏秋水問道,“王爺安插在這裏的人,也是毫無進展麼?”
“不滿王妃,從那天起,留在這的人就沒有一個疏忽過,可這一天天過去,最終還是連半點苗頭都沒有。時間都過去這麼久了,別說是下毒的人,就算是那毒是從什麼地方而來的,都還是不清不楚。”盧公公愁容滿麵,又壓低聲音道,“還有那遺詔,老奴日日夜夜跟隨在皇上身邊,都不曾記得皇上寫過這樣一封遺詔。皇後娘娘手裏的那份,八九不離十是……”
之後的話,盧公公不敢說的太過明確,隻能化作了一聲無奈的歎息。除了歎息又能夠怎麼樣呢,他隻是一個閹人,一個奴才,盡管他是皇上身邊最紅的奴才,可奴才就隻是奴才。誰會相信他的話?誰會將一個倒了主子的奴才所說的話放在眼裏?他也隻能歎息,隻能順從,除此之外,他沒有別的選擇。
“本宮這日日夜夜陪著皇上,也在不停的琢磨,皇上究竟是如何中的那毒。”梅妃正色道,“盧公公你不必如此愁苦,本宮相信,這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皇上是天子,有上天庇佑,有人傷了他,上天也必定會給我們指明一條路。”
“梅妃娘娘說的是,皇上中毒總不會無緣無故。隻要我們找得到線索,何愁不能順藤摸瓜,揪出幕後的那人?”百裏秋水道,心下卻也是沒什麼把握。倘若線索與證據這麼容易便能夠找得到,甄後也未必能爬得到今天的位置。
待到軒轅晟睿探視過皇上,便同百裏秋水一起回到了王府。他們二人一離開,這寧心殿便又恢複到了那清冷的時候。梅妃命人多搬了幾個火盆來,又命人打來了熱水,準備為皇上擦洗身子。
在一片熱氣騰騰的霧氣當中,梅妃一手攙扶著身體僵硬的皇上,一手將浸滿了熱水的帕子擦在他的肩膀上,輕歎一聲,“皇上,你知不知道是誰給你下的毒?倘若你知道,就給臣妾些提示吧。倘若這次皇後娘娘得了逞,您最疼的安王,怕是也要有麻煩了……”
梅妃的自言自語,在這霧氣繚繞當中聽起來並不那麼的清晰,這些天她已經習慣了在沒人的時候,同皇上這樣自言自語地說著話,盡管她很清楚,她的自言自語根本不會得到任何回應。她也從來都沒有指望過,會從皇上這裏得到回應,這隻能算是她打發時間的一點法子罷了。
擦完肩膀,梅妃小心地將帕子擦上他的後背,忽然,梅妃的動作頓住了,臉上的表情在一瞬間千變萬化,最終化作了恐懼與驚愕的混合——她知道了,她知道皇上究竟是怎麼中毒的了!
梅妃竭力穩了穩心神,加快了手上的動作,她要快些擦幹皇上的身子,快些離開寧心殿,快些去到安王府,把她知道的真相統統說出來!
就在梅妃正專心擦拭著皇上的身體時,房門卻忽然吱呀一聲,慢慢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