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源霆平生第一次如此丟臉,主公是讓自己敗,但,是讓自己詐敗,而自己現在是真敗,而且,如果不是兩名副將搭上了命保了自己,連真敗都沒機會了。那個少年,不會是什麼妖怪吧?
身後人喊馬嘶的,賀雲陽已經帶著那幾百人追上來了。魏源霆再給胯下座騎狠狠幾鞭子,隻盼著能在賀雲陽趕上來之前跑到目的地,否則,性命休矣!
那兩名副將沒有白白賠上性命,他們為魏源霆爭取出的一小段時間,讓他及時地逃進了虎峽峪。
賀雲陽在山穀入口處止住了人馬,看看兩邊高聳陡峭的絕壁,和中間那條長長窄窄的山道,冷笑道,“這樣的地形,如果不設伏,都是暴殄天物。”
旁邊一個副將湊上來道,“將軍,這山穀裏有伏兵是肯定的,可是,我們能就這樣回去嗎?”
“哈!”賀雲陽突然大聲地笑,笑聲在山穀間回蕩著,空曠而淒涼。“這麼明顯的伏擊圈,會往裏鑽的都是笨蛋。可是我已經沒有退路了,要麼進伏擊圈送死,要麼回大營送死,反正都是有死無生,你們猜我會怎麼選?”
沒人回答,人人都埋著頭不敢看他,心裏都不是滋味。隱約覺得他們的主帥是暗中通敵的,和叛軍聯手陷害他的親弟弟,這叫什麼事?這是什麼人?這樣的人皇上怎麼能讓他為一軍主帥!莫非皇上也想讓他的這個兒子死嗎?
“都站好了,打起精神來,我有命令要宣布。”
大家都是一怔,但這些人都是多年來跟他一起出生入死的,早出鍛煉出了默契,迅速排列整齊,昂首挺胸,雖然人數少得可憐,但也頗有威武的氣勢。兩個副將躬身道,“將軍,您說這場該怎麼打,我們跟著您就是。”
“沒有仗要打,我要宣布得最後一個命令就是:大家解散吧,都回家去。以後種地也好,做小本買賣也好,安安份份在家鄉呆著,別再出來當兵了!”
“我們都走了,將軍你怎麼辦?”
“我沒有地方可去。你們別忘了,我父親是當今皇上,如果我逃走,他會天涯海角地追殺我。我想去那裏麵看一看,他們到底擺了個什麼陣勢在等著我!其實這地方不錯,很適合葬人!”
兩個副將彼此看了看,一起說道,“我們兩個願意和將軍一起進去看看!”
“我也去!”一個聲音接道,然後立刻有了連鎖反應,“我也去”的聲音此起彼伏,在山穀間回蕩。
“好了!”一個副軍好容易壓下了大家的聲音,轉身對賀雲陽說,“將軍,這些弟兄都跟著你好幾年了,什麼陣仗沒見過。將軍,我們大家佩服你,願意跟著你,哪怕是跟你去死。您剛才說,這地方適合葬人,我們就一起葬在這裏,有這麼多好兄弟一起做鬼,到陰間也不寂寞!”
賀雲陽環視身邊這些人,原來,竟是他們陪他走最後一程!他一牽墨雪的韁強,大聲道,“那就一起進去吧,看看裏麵是怎樣的龍潭虎穴!”,
虎峽峪。是齊朝一處很有名的景觀,民諺有雲“不到虎峽峪,不見一線天。”這處地形十分奇特,兩邊是高度完全一樣的山壁,寸草不生,猿猴難攀。中間一道山徑,入口處路就窄,越往裏走路就越窄,好像兩道山壁在慢慢合攏。抬頭望天,能看到的天空也越來越狹窄,最後終成一線。這就是所謂的“一線天”。
這樣逼仄的環境會給人巨大的壓迫感,膽小些的人難免會心慌氣短,惴惴不安,但其實隻要越過一線天,前麵的路會漸漸寬闊,直到走出這古怪的山穀。
如果是行者旅人,自然可以慢慢走出。但如果一支軍隊被困於此,自然難免被全殲的命運。
這支單薄的軍隊走進了虎峽峪,既然是進來送死的,他們反而可以走得灑脫,不必小心翼翼,東張西望。
路到中途,身後忽然傳來雷鳴般連續不斷的巨響,賀雲陽冷笑搖頭,不用回顧他也知道,來路已經被巨石斷樹之類的堵死了。這個伏擊圈布置得實在老套,閉著眼睛都能算出:下麵就該設伏之人粉墨登場了。
他正想到這裏,一個聲音就在左邊的山頂之上幽幽然飄下來,和他的計算配合得默契,“賀雲陽!”
賀雲陽抬頭,這峽穀中天光昏暗,不過還是可以認出說話之人是裕王賀天寰,他的身邊就站著那位好容易才逃得性命的魏源霆。他二人的身後,一隊隊持刀握槍的士兵整整齊齊排列著,不知其數,反正要比他帶進山穀的這點兒人多過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