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易大可眼簾都不抬,淡淡說了句,“他不是逃走,隻是暫退而已,晚上必派人來攀城偷襲。”
天景四下望望,別人都在全神關注著謝午華軍隊的動向,她輕輕靠近易大可,“姓賀的,當我真不知道呀?不過就是想逗你說話。我就知道你這個家夥最愛顯擺聰明了,怎麼樣,讓我抓住狐狸尾巴了吧?”
易大可一怔,眼裏閃過促狹笑意,輕歎了一句,“丫頭,誰能比你聰明啊?”
天景樂了,更靠近他一些,“別客氣,還是你聰明。你快說說,若是謝午華晚上派人來偷襲爬城哪該如何,晚上守城弩和弓箭可就都不好使了。”
易大可眼裏笑意更濃,“那還不簡單!”
九月初四的夜果然是月晦,星沉月暗,夜色一片漆黑。謝午華從軍中挑出的近二百人身手最為敏捷,最善於攀登高處的先遣隊趁著夜黑出發,很快就順利地摸到城下都沒被發現,城頭上隻疏落零星地點了幾隻火把,光不及遠,大部分的城牆還隱在黑暗之中。
先遣隊分散開來,開始往城上爬,可不知為何,城牆竟異常的滑溜,手抓不住腳踩不穩,根本無法往上爬。身手差些的寸尺難上,身手好些的更慘,勉強爬上去數丈便再難前進,力氣耗盡,手一軟掉下來摔成重傷。
謝午華領著人馬跟在先遣隊後麵,隻要他們中有人得了手,他就立刻揮軍攻城。可是,濃重夜色中隻能聽見不時傳來的“啊,啊,啊”的慘叫和重物墜地的悶響,竟連一個得手攀上城頭的人都沒有。
謝午華納了悶,趁夜攀城突襲的戰術他不是第一次用,原來用時都蠻好使的,雖然黑夜裏攀高的確危險,有人摔下這是不可避免的,可總也有人能爬得上去,給值夜守城之人意想不到的襲擊。可今夜真是出奇了,竟真的連一個上去的人都沒有。昀城的城牆,就有這麼難爬?
他不顧身邊幾人的勸阻,策馬悄悄來到城下,伸手往城牆上摸去,一片溜滑,根本就沒有老城磚被風雨歲月侵蝕的凝澀感。但這溜滑想來不是自然形成的,他又摸了幾把,覺得掌心有些粘膩,用手指搓搓,再放到鼻端聞一聞,一股油腥味。
城頭上忽然火把通明,謝午華大驚,打馬就要跑。卻聽到城上笑語盈盈,“謝午華你別怕,你畢竟是父皇的朋友,玄明哥哥的舅父,我是不會下令對你放箭的,盡管你用箭射我,我也不和你計較。你把那些奉命來爬城的猴子都收回去吧,昀城的牆他們上不來,謝元帥你難道不知有‘油滑’這個詞嗎?油可是相當滑的哦。好多猴子都摔死摔傷了,我看著也不忍心,你把剩下的叫回去吧。”
謝午華真是氣得胸口發悶喉頭發甜眼前發黑,他在馬上晃了好幾晃,才總算沒摔下去。指向城頭大罵道,“妖女!我當初怎麼就讓皇上揀了你回來,早知這樣,我那時就一劍刺死了你!”
妖女在城上站得穩當笑得甜,“這樣想來,我是該謝過謝元帥不殺之恩。想想看,那個時候我隻有八歲,謝元帥,原來你隻有殺八歲孩子的本事嗎?今年我十六歲,你為何不上城來,一劍刺死我?”
努力壓下的一股腥熱再也壓不住,謝午華張嘴嗆出一口血來。此刻他真是萬念俱灰。他少年得誌,幾十年縱橫疆場,何曾受過這樣的窩囊氣。而且,居然是這樣一個比他的女兒年紀都小得多的丫頭,笑盈盈地將他玩弄於股掌之間!
“罷了!”他一聲歎息,拔出腰間佩劍,橫劍向頸中刎去!
有尖銳的風聲掠過,謝午華隻覺腕上被什麼東西撞到,手腕一震,已經擦上脖頸的劍再也握不住,“嗆啷啷”一聲落了地。
他抬頭一望,打掉他手中劍的果不其然又是那個侍衛,他靜靜站在天景身側,火光把他的臉映得半明半暗。
天景還是笑嘻嘻的,“謝午華,你的氣量也忒窄了,我隻是說了幾句話而已,你怎麼就要抹脖子呀?你昨天攻城失敗了,今晚偷襲又失敗了,不如這樣,我和你打個賭,明天一早,你帶領所有人馬全力攻城,若是你能有一人上得城頭,我陳天景就把命輸給你,若是你第三次仍敗在我手上,就下馬被綁,等我父皇回來,他說不定會看在往昔情分和你謝家祖輩的功勞上,饒你一命。謝午華,你可敢跟我打這個賭嗎?”
謝午華既不下馬拾地上的劍,也不說賭還是不賭,狠狠抽了座下烏騅馬三鞭子,回轉自己的營地去了。
“他這是什麼意思呀?”天景壓低了聲音問身邊的人。
“還能是什麼意思,你都快把他逼瘋了,你等著吧,明天一早,他必然拚死來攻城,謝午華本就是一隻虎,現在更是一隻走投無路的瘋虎,不好對付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