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窮雁移開視線,他不想看見楚伊薇為了這個問題竟然露出失落和惆悵的表情,而就在兩人各自沉默的時候,隔壁屋子裏忽然傳來兩個宮女的對話聲。
太醫館的隔間均用較為厚實的寬大屏風隔開,所以隔壁稍稍傳個聲便清晰可聞,而兩位宮女的對話本來也無足輕重,卻偏偏她們對話裏涉及到了較為敏感的字眼,比如“曼瑩公主”,比如“六王爺”,這樣一來,就不得不引起伊薇的注意甚至是洗耳恭聽了:
“都不知道曼瑩公主要住多久,這治療喘症的麻黃、桑白皮的量也拿不準帶多少過去。”
“估計要好一段時間,多準備些總是沒錯的,我看這次太後是真心想要撮合公主和六王爺的。”
“是啊,趁著在宮裏困住六王妃,定要讓曼瑩公主在六王府虜獲六王爺的心!”
“嗬嗬,六王爺可是出了名的鐵石心腸,他的心可不好虜獲呢。”
“那可未必,依我看曼瑩公主的品貌要比那位替嫁的楚莊王妃強上好幾倍,多少王公貴族拜倒在公主的石榴裙下,六王爺年輕氣盛,天天被美人圍繞身邊,怎麼可能無動於衷呢?”
“也對也對……”
“對個頭!”最後一句話是伊薇吼出來的,無奈隔壁兩位交談得正盡興而沒有被打擾到,伊薇自然懶得找這些嚼舌根的丫頭麻煩,因為出主意的人是太後,言而無信背地裏搞手腳的可惡太後,伊薇實在無法咽下這一口氣,也不管黎窮雁什麼反應,撒腿就衝出了太醫館直奔西宮。
太後所住的宮殿稱西殿,伊薇像頭發怒的母獅子般想都不想便衝了進去,然而除了幾名正在打掃的宮女外,別說太後,太妃的影子都不見一個。
黎窮雁跟著她趕過來,攔下了正要質問伊薇來者何人的守衛,對著悵然的伊薇無奈笑問道:“你不會這麼快就忘記了,為了你我設計皇上跌下擂台受傷的事吧?”
伊薇一怔,恍然回頭:“是哦!那皇上住哪裏?”
“金暉殿。”黎窮雁回道。
“帶我過去。”伊薇灑脫地一揮手,大有“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的冒死精神,然而她前腳尚未踏出西殿,突然一團白白的東西從殿柱一側撲騰過來,發出尖利的嘶鳴聲,同時緊緊纏住了伊薇的脖子。
由於可憐的脖子兩度受傷,伊薇嚴謹遵從“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哲學規律,不管三七二十一揪住脖子上那團東西就猛勁撕扯,一邊扯一邊嚎叫,然而那廝的爪子委實厲害,結結實實顫得忒緊,伊薇嚇得手足無措,正以為脖子上的傷痕將要梅開三度之際,黎窮雁的玉簫恰時出手,迅速一點,那團白白的東西就嗚咽一聲,僵直了身子從伊薇身上落了下來。
伊薇退開三步,手忙腳亂地理了理被扯亂的頭發,然後定睛往地上看去,那團白廝竟然是隻貓,長得頗具黎氏的風格,即鬼魅妖冶,媚死人不償命,隻是眼下它僵持著嫵媚的姿勢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儼然一白瓷雕塑,而伊薇很是幸災樂禍:“被你點穴了?”
“自然。”黎窮雁微笑,笑裏三分貓似的妖魅。
“哈哈,貓的穴位跟人一樣的嗎?”伊薇俯下身去,戳戳白貓僵硬的身子骨,許是用的力狠了些,白貓淒苦地望著自己,低低嗚咽著。
“不一樣,但是媚媚跟我熟,我早就摸透它的身子了。”黎窮雁卻自信滿滿地回道,這話說得忒流氓,哪怕是對一隻貓,何況是一隻母貓。
但是伊薇在意的不是這一點,而是:“這隻貓叫做媚媚?”看來這廝是黎媚養的。
“嗯。”黎窮雁表情詭惡,“和媚媚一個名。”
伊薇汗顏,敢情黎窮雁是循著黎媚的貓而改叫“姐姐”為“媚媚”的吧?這對姐弟委實變態,養的貓也變態,名字取得比風塵女子還要風塵。
“我就說嘛,為什麼這貓會突然襲擊我,原來和她主人一個樣!以欺負我為樂……”伊薇幹脆蹲下身去,一邊嘟囔一邊繼續用手指狠狠戳貓,也不知道現在是誰在欺負誰。
“薇薇,除了我和阿左,沒人有資格欺負你,包括貓。”黎窮雁站在伊薇身後,忽然幽幽地歎道,然後也不待伊薇反應,徑自走到門口正色對守衛道,“既然太後不在,我便留書與她好了,你們去備些筆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