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屋頂……很高。”伊薇抬頭凝望黎窮雁一臉邪魅的表情,淩亂的思緒幾欲淪陷入他那兩道妖嬈的琥珀眸光中,在感受到危險氣息之前急急移開視線,喃喃嘟囔一聲,話裏三分哀怨七分哭喪。
眼下兩人所在的亭台,是搭建在半山腰上的,如若從屋頂上往下跳,無異於跳崖,伊薇覺得黎窮雁的腦袋定然是秀逗了,然而他隻是微微抽了抽冷冽的唇角,冷聲道:“再跌一次,給我看看。”
伊薇震驚,敢情他是玩真的?
“我會被摔成肉餅的!”伊薇幾乎咆哮,遇上這等大腦短路而要逼著自己跳崖的妖孽,任誰都平靜不了情緒,“要跳你自己跳,你跳下去不死,我馬上跳!”
“當真?”黎窮雁卻赫然反問,表情竟有九分認真。
伊薇霎時僵在原地,怒氣、怨氣統統一散而盡,腦海中唯餘一片空白,“不可理喻”已經無法形容眼前人了,簡直是喪心病狂。
而就在二人將將對峙之時,亭台下麵傳來九駙馬的呼喊:“國舅爺,你別玩了,快下來吧,這個不好玩呀!”先前他在天橋上找到了黎窮雁,被他攔下而沒有告之伊薇,說是要整玩整玩六王妃,如今貌似是玩大了,九駙馬不得不跳出來呐喊遊戲結束,但顯然,黎窮雁並不想結束,此刻的他,確實有些偏執過了頭,有些……喪心病狂。
熟視無睹屋簷下九駙馬的心急跳腳,黎窮雁隻伸手輕捧起伊薇驚詫又茫然的小臉,唇角含笑一字字問:“我跳下去若真不死,你記得跟上哦。”
那抹笑,映在伊薇眼裏,如此不真切,如此媚媚然,然而再媚再不真切,黎窮雁也的的確確鬆開了輕撫伊薇小臉的手,在伊薇雙頰尚未褪去經他碰觸的涼意前,他已然向後仰去,雙臂如雁展開,倒向無盡的暗夜深淵……
天煞的!
亭台屋簷狹窄,黎窮雁這一倒便是決絕然地倒向死路,亭下九駙馬一聲慘烈烈嚎叫,伊薇不及多想,上前兩步伸手去抓黎窮雁華麗麗的兩袖清風……
然而,還是因這亭台屋簷狹窄,伊薇兩步跨出,腳尖已然不慎露在了簷角之外,伸手一探將將碰觸到黎窮雁的飄逸絲袖,人已經不自覺地撲了下去……
這一倒一拉,生生是兩人同時跳了崖,九駙馬呆愣在亭下,赫然愣成靈肉分離的石像。
“我還不想死,哪怕是最美的男子給我做墊背,神啊!開開眼吧……”伊薇知道自己去拉黎窮雁撲空而不慎跌下了屋頂,也知道自己邁開三步就是懸崖卻還是義無反顧地撲了過去,在耳畔的冷風陣陣撕磨之際,伊薇忽然發現,心裏頭盡管糾葛了千萬分不想死的理由,但是在往下跌落的時候,情緒竟然安逸到不像話,是因為龍牙穀的山巒在夜晚螢火紛飛,還是因為低頭就能看到一位絕世美男眉角含笑地望著自己?或者……
一架飄逸著藍色絲緞的飛箏從那一角的崖頂斜斜低飛而來,黎窮雁背朝大地麵仰夜空的身體緩緩落在飛箏上,然後順勢張開懷抱,美到不可方物的臉龐上,笑意更深了……
天煞的,上當了!
那一刻,伊薇心頭憤怒的火焰狠命往上竄,卻也不得不承認,怒火中有那麼一絲小小的微弱歡喜。
能不歡喜嘛?不用摔成肉餅了,但是,貌似自己歡喜的不是這個,而是……黎窮雁的懷抱,很冷很溫暖……
沒有摔死,伊薇的腦袋卻在風裏糾結成了殘廢,一時間形容不出此刻的微妙感覺:自己正四仰八叉地撲在黎窮雁身上,被他的雙臂緊緊環繞,飛揚在早春微涼的風裏,就像破蛹化蝶般飄飄欲仙、出離太虛,於是幹脆腦袋慵懶地枕在他唯一透著熱度的胸膛上,一隻耳朵聽心跳,一隻耳朵聽風嘯,鼻息間聞到的是他周身淡而幽幽的香氣,眼睛看到的是不斷下移的山巒、螢火、薄霧、還有……遠方初露霞光的旭日。
“看倦了璀璨星辰,我們就去看日出。”黎窮雁柔如軟沙的聲音響起在伊薇瀕臨麻木的耳畔,伊薇抬頭,對上他柔情漫漫的琥珀眸光,含笑嗔道:“這絕地逢生的日出,真是驚煞我半條命呀!”
飛箏下駕駛的操控員載著飛箏上緊擁的二人,朝著愈來愈亮的破曉天空緩緩飛去,在雲端的起起伏伏恍如伊薇將將曆經跌宕的心緒,然而此方朝霞染彤、日輝煊燁的景致,確實不枉黎窮雁玩了一招置之死地而後生。彼時碧琳推開房門,晨困慵懶中,瞥見天際一隻幽藍飄翔的大鳥,驚喜得語無倫次:“好美啊,王母娘娘的青鳥下凡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