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薇歎了口氣,抬頭凝視他的癡纏眸子,不得不冷言打擊:“黎子,我是六王妃,左龍淵的女人,我不可能陪你看一輩子星星的,也許你牽著另外一個人的手,一並坐在屋頂上,會比我更有看頭。”伊薇至今覺得黎窮雁當初坦白喜歡自己的理由,牽強且詭異,這份飄渺的愛,不管他如今表達得再深再過,也經不起現實的爭鋒,當初不是自己要的菜,現在也不是,將來……將來的事情,誰又料得到呢?
然而因著伊薇這一番尚且還算委婉的拒絕,黎窮雁卻怒了,他的怒當屬陰怒,絕世的俊顏籠上冷霜,微眯的瞳孔泛著淒厲,嫣紅的唇緊抿,驀地貼了上來,吻得伊薇一個猝不及防,冰涼的手掌托住她的粉頸,不容她有退縮的餘地。
伊薇掙紮不拖,心亂如麻,卻不知道是個什麼百感交集的滋味,腦海裏隻空留下左龍淵慍怒的深瞳,便生生啟齒狠狠咬了下去……
腥甜的血染紅了貝齒,交融在交融的唇瓣之間,黎窮雁卻不是因為吃痛才鬆開的唇,妖嬈的琥珀裏透著得逞的笑,伊薇不在乎那笑裏還殘餘幾分傷痕,再不遲疑,趁著他不及出手拉回,便一把推開他的懷抱,往屋簷下跳去……
大不了跳個骨折或者腦震蕩,躺它十天半個月的,看哪個殺千刀的還敢來騷擾!伊薇這樣想著,便縱容自己快樂地往下落,卻當真是低估了這兩層樓的高度……
這兩層飛簷摟台,雖然不高,下麵卻是青石板路,若是生生撞擊,又撞得不巧,唯恐一躺就是一輩子……
然而黎窮雁仍自坐於屋簷,不動聲色,既然出手已然來不及,若她真摔得粉身碎骨,便索性隨之同去了極樂也罷!
而左龍淵,此刻正靜候於伊薇跳落的屋簷之下,負手直立,英容冷冽,深眸中看不出是何等情愫,卻在伊薇即將落地之際,驀地閉上了眼睛……
守在他身側的慕懷霜驚而失色,不曾料到左龍淵會生生看著她落下而不出手相救,再不及多想,飛身上前,一把橫抱住伊薇,這才讓她毫發無傷地著了地,隨即鬆開懷抱,垂手佇立,目露責怨,卻不多言。
伊薇也是在驚魂未定之際,看到了將將投來陰沉目光的左龍淵,想來他明明就在下麵卻無任何舉動,任由自己為黎窮雁詭魅輕薄,甚至連搭救自己不摔個半死的,也都是慕懷霜出的手,不由心下一涼,嘶啞著猶有餘悸的聲音,顫顫問道:“你都……你都見死不救嘛?”
左龍淵俊顏淩然,深眸一黯,語聲不無自嘲:“將將你落下之際,我心有念想,若是你就此死了,我會不會隨你一道去了,卻發覺,我並沒有做好與你同生共死的準備,然我所料不錯,窮雁卻是有這個心的,現在你清楚了,究竟與誰與共,再重新做一個選擇罷。”言畢拂袖而去,再不回頭。
伊薇怔在原地,一時間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委實摸不透左龍淵的意思,他究竟要怎樣,自己又算如何?被他判定重新開始,還是逼著自己徹底斷了和黎窮雁的幹係否則便一拍兩散?
晚風微涼,吹的盡是一股子欲哭無淚的壓抑和鬱憤,擾得伊薇徑直衝回龍薇小築要問左龍淵一個通透,然而那一夜,左龍淵沒有回房,據碧琳說是打算在書房過夜了:“小姐,你追著黎公子出去後,王爺發了好大的火,這火,似乎是從宮裏頭帶出來的。”
“那他也不該遷怒我們,不該亂點鴛鴦譜去撮合黎子和左鳳!簡直無理取鬧、暴虐霸道!”伊薇丟了枕頭又丟被褥,也是將將鬧騰了一夜未睡……
與她同樣一宿未曾合眼的,是坐於屋頂徑自吹簫、顧影自憐的黎窮雁,和挑燈夜讀、運籌帷幄的左龍淵。
“你當真打算放棄了她?”慕懷霜為左龍淵研了一整夜的磨,終於在天蒙蒙亮之際,問出了心頭疑惑。
“本王愛上的女人,自然不會說放就放。”
“那你方才為何……”
“不是有你嗎?”
“不要每次都拿我去賭,王爺,她是你的妃!”
“正因為她是我的妃,我才不得不以退為進,逼她做出選擇。”左龍淵放下手中書卷,抬眼正色道,“懷霜,你也知道,眼下的形勢,我與窮雁,隻怕早晚是要反目的。”修長的手指輕輕一掃,便是一卷赤色的名單,慕懷霜看在眼底,心下一沉,望著左龍淵微蹙的倦怠英眉,不由暗暗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