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在黎窮雁這一句幽幽然的“好生照看著”之下,伊薇成了這妖孽的階下囚,這一囚,便如遠赴西疆的左龍淵一般,不知今夕何夕。
左龍淵一身羽白勁裝外披鐵紅錦袍,站在浩渺蒼穹之下,背後的那片天,看不明是白晝還是黑夜,透明透亮,泛著緋霞,橫穿過驕傲的孤鶩,劃出斷裂的翱翔痕跡;緩緩回身的那抹颯爽英姿迷醉了萬千落紅,是左龍淵特有的魅惑淺笑,笑裏透出洞穿一切的威勢霸氣,還有三分王者風範的狠戾、三分人中龍鳳的豪情,三分……寵溺憐惜的心疼……
“暴怒龍!暴怒龍……”伊薇聲聲呼喚,卻隻見漫天落雪大如鵝毛,漸漸遮擋了他的身影,遺世獨立的畫麵支離破碎,就像信手一揮惹來的落英繽紛,而左龍淵終究被那片雪白隱沒在了視野盡頭,伊薇想要追,才發現雙腿每跨出一步都是原地掙紮,偏偏耳畔還傳出漸漸清晰的擾亂之音:“姑娘、姑娘?起來更衣沐浴去了!”
睜開眼睛,一張秀氣臉龐透著陰邪,是黎窮雁挑選的丫鬟,看似對伊薇恭恭敬敬,卻總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約莫是沾染了妖孽的妖氣,才造就了這一雙森然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如夢初醒的伊薇,使得原本甜美的聲音如出地獄。
“更衣沐浴?是個什麼情況?”許是人家丫鬟表達不清,伊薇總覺得這邏輯有違常理。
“黎公子在溫泉池等著你呢!快些披上衣裳就過去吧。”丫鬟如是說。
伊薇凝滯了表情,就著方才睡夢裏的姿勢,往後仰去:“我再睡會兒。”
“姑娘是希望黎公子趁你美夢的時候丟你到池子裏,還是現在乖乖穿上袍子自己走過去?”果然,妖孽養的下人,就是小妖精。
並且因為要服侍自己起床,幽暗的房間裏又一下子晃出來更多的妖精。
伊薇隻好強撐起軟泥般的身子,晃晃悠悠從床上爬起,跌跌撞撞洗漱個白淨,然後抬眼,迎上一層朦朧藍紗。
“這個是什麼?新做的簾子,好生美麗妖嬈呀!”伊薇忍不住摸了一把,觸感柔軟如絲似水,做簾子實在過於奢華了。
然而小妖精們嘰嘰喳喳一段話,讓伊薇為自己可惜一塊布而悔青了腸子:
“這才不是什麼簾子呢!”
“這是公子讓姑娘穿的。”
“裏麵什麼也不用穿了,外麵也無需再披什麼,就此一件,趕緊穿上好去見公子。”
“衣服!這是衣服?”伊薇一張嘴差點脫臼了下巴,重新摸了把似乎一用力就會被扯破的藍紗,揚起來左看右看,總算是找到了衣袖領口,然而這布,薄得也忒過了吧?如果真要像丫鬟們說的,裏麵外麵再也不穿什麼,那簡直就是全 裸著給人看光光!
“叫我披一層紗去見他,還不如叫我跳溫池裏淹死算了!我不穿!”伊薇逃開兩步,緊裹睡衣不肯就範。
“姑娘就算要去跳池,也得穿了這身衣裳跳。”豈料,小妖精們牙尖嘴利,一出口就是如此歹毒的話。
“我是有夫之婦!我跳死了也得讓他給我立塊貞節牌坊!”伊薇推開圍上來扒她衣服的妖精們,厲聲吼道。
“姑娘,你沒有選擇,請照做就是了,別叫我們為難,公子會要了我們小命的!”丫鬟們半是威脅半是請求地征詢道,惹得伊薇失了良心:“你們小命沒了關我屁事?我現在要顧的是我的麵子!我的貞操!”哪怕之前和諸多男子搞曖昧,這會兒談起“貞操”,伊薇還是理直氣壯,畢竟,人家本就隻是左龍淵的女人。
可是偏偏現在有人不要命,竟然趁著左龍淵不在,要自己比死還難看!
“那妖孽,是怎麼跟你們說的?”伊薇已經被逼到角落,看著為保自己小命而愈發虎視眈眈的丫鬟們,心下忐忑,撞牆的心都有。
偏偏一票子可惡的小妖精還用詫異茫然的目光回應伊薇,表示對於“妖孽”二字不甚苟同,貌似稱她們主子為妖玷辱了他似的,明明妖怪見了他尚且需要自愧一句“小巫見大巫”呢!
“就是……”然而無法,伊薇隻好本著普及教育的心腸諄諄解釋道,“你們公子,在給你們這件衣裳的時候,說了什麼屁話?”如果連“屁話”兩個字她們也不甚苟同,伊薇還是撞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