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葉寒冷峻的神情沒有一絲抽動,深邃的眸子裏看不出任何情愫,握著滄浪刀的手,卻不禁狠了狠力,銳利的刀鋒若不是那層破布隔著,唯恐已經刺入了掌中惹得血跡斑斑,而那層毫不起眼的粗劣麻布,卻也委實牢固,竟未被削鐵如泥的刀子劃破半分。
彼時廳外有人來報,說是緩解寒冰之毒的解藥找到了些,金蕊歡歡接來,盡數給了伊薇:“希望能夠幫到黎公子。”
伊薇臉一沉,滿目怨憤:“你們這樣以德報怨,還未必能夠討得妖孽歡心。”
“他不殺月季,已是萬幸了。”金蕊心有餘悸地歎道,“他當時隻要稍稍一狠心,月季便性命難保,而月季若是為此死了,我們也唯有打爛牙齒活血吞,因我九毒門與恒虎鏢局兩大江湖門派,斷不會為了這一個小侍女而結下仇怨的。”
伊薇眉頭一皺,可憐江湖人至今不知道恒虎鏢局的真麵目,歉疚地抿了抿唇不讓自己有脫口而出的衝動,繼而掂了掂手裏一荷包的瓶瓶罐罐,問道:“這些藥,該如何用呢?用多了,會不會反而中毒呢?”從毒窟裏討來的藥,伊薇可不敢保證沒有毒蟲子爬過碾過。
“其實冰毒著實無藥可解,這些都隻是聚熱止痛的草藥,用多用少本無大礙的。”金蕊寬慰道。
伊薇茫茫然點著頭,想到黎窮雁恐怕難熬朔日,心尖尖上便莫名掠過一陣如風冷冽的揪痛,而這一瞬間的痛,出乎意料地不是為了受到拖累的自己,於是沮喪地把腦袋埋在臂彎裏,喃喃道了句:“少受點苦也是好的。”
“你回家才是最好的。”滄葉寒卻語意隱晦地道出這麼一句,讓伊薇赫然一驚,萬蟻蝕心般的焦灼痛楚便如潮襲來,腦袋繼續趴在桌上,隻獨獨露出一雙幽幽的眼睛,盯著滄葉寒,就像盯著放棄普度眾生的觀自在,含怨帶恨,殊不知此刻的滄葉寒,心裏亦不好受,隻淡漠了表情,任誰也看不出內心。
在旁的金蕊自是摸不透任何端倪,隻徑自問滄葉寒道:“大師兄,與你同來的那位少年,似乎對我九毒門甚有興趣,一刻不停地四處晃悠,是不是有心加入我門派?”
“他不過年少不經事,空有好奇心罷了,至於我九毒門,他斷然不願意加入的,隻怕眼下是有心遁入空門了。”滄葉寒輕描淡寫一句話,透著冷嘲熱諷,聽得伊薇靈光一現,脫口驚呼:“不會是晨歡吧?”也隻有江湖百曉生有那等閑情逸致樂意在毒物滿園的九毒門飄來晃去,查探人事。
“還能有誰?”滄葉寒淡然反問。
“可是白天在九毒門大門外,我沒有看見他人呀!”
“他看到我諸多師妹圍堵門口,便找了個不願意多惹桃花令九公主怒上加怒的借口,徑自往後門去了,想來是因著近日情路不順而心灰意冷,不願意拋頭露麵罷了。”
“上一回左龍淵突發奇想竟然要撮合九公主和黎窮雁,好在二人都極力反對才沒有釀成悲劇,我看晨歡和左鳳猶然心係彼此,既然他就在這裏,我想帶上他一道回龍牙穀得了,哪天把左鳳也拉去,圓了他們這麵斑駁破鏡,你看怎麼樣?”
滄葉寒頷首:“你拿主意就好,反正當初他人也是你硬托我照顧的,如今帶回去我也落得輕鬆,正好要去雪鼎國一趟,不想害他凍死在冰天雪地裏。”
“你要去雪鼎國做什麼?”伊薇追問。
滄葉寒卻不回答,隻轉而問:“去雪鼎國之前,我會先到大漠沙陀山一趟,遠在西疆,你可有什麼話,要我捎帶過去的?”
伊薇一震,抬眼望向滄葉寒,深邃眸子看不透流轉光芒,卻赫然有三分鼓舞,伊薇張了張嘴,一時間卻吐不出半個字眼。
“怎麼了?”滄葉寒問,語聲微涼。
“你覺得……我該怎麼說?”伊薇反問,腦海裏亂作一團。
彼時金蕊已經離開了此間樓閣,約莫是給那到處遊蕩的公子爺找下榻客房去了,房內獨留下滄葉寒與自己,伊薇才敢無助地開口詢問,如今自己與左龍淵之間,早已不止那一份被逼的石刻休書這麼簡單了,還有滄葉寒所說的“你該回家去”,雖然不似黎窮雁的威逼利誘軟磨硬泡,卻真真是對伊薇最大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