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這時,殿外進來一名白衣女子,雙手端著一盆茶蘼,純白的花瓣散出芬芳香氣,待走到靖文公子跟前時,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身,語聲細軟:“公子,這是新開的獨步春,給您放案上了?”
靖文公子頷首,女子便將花盆擱置殿側書案,再福了福身,便輕聲退下了。
“這是茶蘼花哎!”伊薇好奇地湊到書案前,一邊手癢癢地撥弄那白潔花瓣,一邊自嘲笑道,“原來也叫獨步春,這名字委實憐苦,卻很適合茶蘼,開在春日盡頭,綻放絕望頹廢的末路之美。”
彼時靖文公子已經緩步踱到書案前,蒼白的手指探向茶蘼,伊薇隻當他是要好生愛撫那些初生的花兒,卻不料他手指一緊,一瓣白色便被生生扯下捏碎,枯萎地委實淒涼落魄。
“有你這麼蹂躪花花草草的嘛?”伊薇急了,一把攬過花盆不給他碰,表情憤憤,護花殷勤。
“就算我現在不敗壞它,遲早有一天它也會自行凋零,待那時開到枯萎殘黃一片,還不如我趁它最華美的時候,結束它短暫的一生,好歹是存了它最美的時刻。”
靖文公子這話一出,伊薇呆了,一來是詫異於惜字如金的冷麵癱竟然肯一下子說這麼多話,二來是他的理論委實自私又消極,全然不問問花花草草們自己的意思,伊薇看不過,便反駁道:“花兒都有花兒自己的生長綻放凋謝期,不需要你在半路上扼殺殆盡,不給人欣賞,還摧殘生命,簡直作孽!”言畢便將茶蘼護得更緊,一再折傷了細嫩枝丫,倒是比靖文公子還會摧花。
“我素來有這一癖好,你阻止得了今朝,也阻止不了明天。”靖文公子淡淡拋下這話,便返身往殿後走去,既然這女人非要爭做護花使者,便且留那獨步春再綻放一晚罷,自己,從來不願意多做計較。
“花花草草都是有生命的,你這樣子謀害它們,自己不懂心疼便也罷了,它們定然是疼壞了!”伊薇不放棄對冷麵癱的諄諄教誨,便一路緊跟著他晃到了白殿後頭,卻在繞過幾道彎後,赫然發現自己正置身於一個高挑而出的平台上。
原來那白殿是矗立在山丘之上的,伊薇進來之際走上百層台階不覺它有多高,如今沒有了往下的階梯,隻站立於一個沒有欄杆的樓台上,放眼俯瞰,才發覺高居雲下迎風而立的感覺甚為拉風,尤其是在下方一片望之無盡的空地上,整整有序地排列著足有上萬人的軍隊。
軍隊!?
隊列井然,筆直站立,一個個手持兵器,身披純白鎧甲,麵色凝重,剛毅如鐵的,不是軍隊又是什麼?
伊薇側目望向靖文公子,麵目困惑,卻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似是方才還在訓練,因為靖文公子出現在高台上,才齊齊站定等待發落,然靖文公子隻是頹然地揮了揮手,示意繼續苦練,便徑自步下高台,折往別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