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伊薇被黎窮雁抱在懷裏,仰頭枕在他膝蓋上,黎窮雁則垂眸望她,想不被她看到自己的狼狽也難,思及此便不再遲疑,小心扶她起身,然而伊薇將將站起,突然感覺下身一陣暖熱,不祥的預感隨即湧上心頭,抬眼看向黎窮雁,卻得來黎窮雁茫然皺眉的表情。
霎時間心亂如麻,那一刻抬眸之際,伊薇最想看到的,是左龍淵的英挺俊顏。
“怎麼了,薇薇?”黎窮雁困惑疑問,卻見伊薇慢慢俯下身去,麵色蒼白,額冒冷汗,似是隱忍了巨大的痛楚。
是站直了身子才褪去了麻痹,才知道下腹竟然絞痛難耐,連攀附黎窮雁的力道也被劇痛抽幹,伊薇軟了身子隻想倒下去睡死便罷,獨獨不忍麵對小龍有事的悲劇。
“薇薇……”黎窮雁見伊薇再度癱軟下去,急忙將她穩穩抱住,卻猶不知她為何有此症狀,直到看見那淡粉羅裙下滲出一片嫣紅,才知道事情有多嚴重,這一摔之利害,自己終沒能好好保護她。
“黎子……好痛……怎麼辦?”伊薇俯身,看著愈來愈深的見紅,心知小龍這回難逃一死,幾欲暈厥,“若是左龍淵知道……我……我該怎麼辦?”
看她忍著痙攣劇痛和生命危險卻還心心念念著左龍淵,黎窮雁內心何其壓抑,一把橫抱起她,已經來不及等待救援,必須搶時間上山求助,這小產的後果,枉他平日裏睿智從容也好、腹黑癲狂也罷,眼下卻壓根應付不了而慌了心神,隻有不顧一切將伊薇往安全地方送的衝動,此刻哪裏還有了帶她遠走高飛的念想,痛楚牽連著血咒微顫了自己的冷心,一顆冷心在四月的暮春,翻飛成凋零的落紅……
三名紅衣勁裝疾速奔至雲都郊野南湖之上,在菲淵畫舫內對左龍淵齊齊跪拜,語氣凝重的一番稟報,惹得左龍淵豁然揮手,砸碎了一桌子的玉杯瓷碗。
“墜崖是什麼意思?”一聲暴怒厲吼,驚得三人身子劇顫、垂首緘默。
冷菲娥施施走近,攀住他的堅實肩膀,柔聲寬慰:“你且息怒,這究竟有沒有墜崖還說不準,何況有黎公子在旁,她該不會有事的。”
左龍淵卻哪裏聽得進冷菲娥的勸慰,雖然麵色冷沉沒有太過的波瀾起伏,然微蹙的劍眉之下,一雙深邃眸中隱忍了慍火煎熬的懊悔情愫,內心之洶湧波濤,是身邊人斷然體會不到的糾結:隻因自己一心顧及江山大業,才會一度將伊薇托與他人照管,每每遇上意外,陪在她身邊的總不是自己,若這次牽連血脈的骨肉慘遭不測,左龍淵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更別說伊薇。
“回宮。”兩個陰怒的字眼,拒絕了冷菲娥遞上來的降火清茶,左龍淵錦袍一披,大步離去,飄飛的衣袂卷起淩然霸氣,這份霸氣足以掌控天下,可是眼下,卻把握不了自己女人的命運……
抱著伊薇,走在荒蕪的山穀裏,穀風微涼,山路崎嶇,前路茫然,不見天日,這都不是令人絕望的理由,絕望的,是伊薇淅瀝不絕淌出的鮮血、和漸漸墜入沉睡的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