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2 / 3)

辛弦不耐煩了:“開口組織,閉口組織,你幹脆跟組織去過吧!”

“你呀。”齊浩楠把手搭在妻子的肩膀上,逗她說,“這牆隔音效果差,不知道的還以為……”

“以為什麼?我又不是女秘書!”辛弦撥開他的手,半嗔半怒道,“你給我說個準數,到底要在這裏呆幾年?”

“也就三兩年吧。”

“又跟我玩數字遊戲,三兩年加一起不又變成五六年了?”辛弦長歎一聲,“幹脆在這兒給你討個老婆得了,有人給你洗衣燒飯,省得人家為你操心。”

“真的,你舍得?”齊浩楠笑道,“這些年真是委屈你了,你可以先記上賬。”

“啥賬?”

“感情賬呀。這叫零存整取,等我退休回家,天天為你下廚房燒飯,天天給你捶背,天天……”

“行了行了。”辛弦用手指點了一下他的腦門,“哄死人不償命!”

“這的空氣太沉悶,我陪你到薑溝溜達一圈,百十裏地兒,一踩油門就到了。到了那兒,保準你的氣就能消下來。”

聽到“薑溝”倆字,辛弦的眼睛裏放射出光芒:“那你把我拉起來。”

“好!”齊浩楠伸出雙手,把她從沙發上拉起。沒等辛弦直起腰,又故意將手一鬆,辛弦仰麵跌坐回原處,她滿臉紅暈正要發作,齊浩楠已經彎腰將她緊緊摟住,在熱烈的親吻中,辛弦感到自己的身體在慢慢地沉下去,一種窒息的感覺。她動情地用雙臂緊緊摟住他的腰,把臉埋到他的胸前,柔柔輕輕地說:“也是,這麼多年都熬過去了。你呀,就像一匹在黃土窩裏奔騰的野馬,我緊緊攥著係馬的韁繩,手都攥累了。”

一別薑溝二十年,第二故鄉的一切恍如昨日,延綿起伏的黃土高原在藍天白雲的映照下,顯出雄壯而粗獷的輪廓,高大的鑽天楊、榆樹、老槐樹把枝杈刺向蒼穹,村落、學校、引黃灌渠都被虛虛幻幻的霧嵐所籠罩……

薑溝是辛弦魂牽夢繞的地方,它曾經無數次在夢中出現,成千上萬的知青都離去了,隻有她親如姐妹的黛微還靜靜躺在那裏……想起黛微,辛弦淚流滿麵。

為了不打擾鄉親,他們遠遠把車停下,在車轍交錯的土路上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霧蒙蒙的遠方就是黃河灘,這裏的一切都像是有股磁力將齊浩楠的心緊緊吸住,他沉默專注的神情引起了辛弦的注意:“齊先生,你在觸景生情?”

齊浩楠笑笑說:“是啊,一瞅見黃河,我總是感慨萬千。五年前,我騎自行車沿河堤一直跑到黃河拐彎的風陵渡,那一次,我才理解了黃河為什麼是我們民族的象征。

“我在一個村子歇腳的時候,和幾個村民攀談,他們全操著地道的河南腔,大都是逃難來的。因為河水衝了田地、房屋,國家把他們搬遷到原上,給他們分了地,蓋了房。可過了幾年,這些人又莫名其妙地一個個回到了黃河邊上。外人怎麼都不能理解,這是出於一種什麼樣的心理?其實這是人與土地的一種永遠說不清楚的感情聯係,血肉般的聯係。”

“環境越困難,刺激文明生長的力量越強烈,這是西方史學家的一個著名觀點。”辛弦說,“他們認為,黃河流域之所以成為古代中國的搖籃,可能就是由於人類在這裏所應對的自然環境的挑戰。我們不知道古時候的黃河是啥模樣,此刻展現在我們麵前的黃河,濁浪翻滾,像一條狂暴的巨龍。誰能想象得出它在上遊晶瑩澄澈的模樣?誰能看得出,它在九曲河套裏那柔順舒展的風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