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茗出現在顧罡韜的世界裏,也說不清是早還是晚。當她知道顧罡韜和妻子分手的真正原因後,委屈得真想大哭一場。在郝唯珺的眼裏,她就是一個地地道道的狐狸精,而且把對自己非常糟糕的印象帶到了異國他鄉,使她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沒有。她又一次對自己的命運產生困惑。痛定思痛,她決定暫時離開這個城市,她要向世人證實自己的清白,她要白手起家幹一番事業,不依靠媽媽,也不依靠那個桀驁不馴的顧老板。
這天上午,柳絮辦完所有的辭職手續後,平靜地離開了電視台大樓。
回到家裏,媽媽從臥室裏走出,那一瞬間,她漂亮得好似回到了少女時代。燙過的頭發起伏閃亮,劉海齊整地覆蓋著額頭,粉紅的唇膏襯托出一口整齊的牙齒,秀麗的眼睛上麵,眉毛仿佛出自畫家之手,苗條的身材裹著藍底橘色小碎花的布質旗袍,清雅如一朵荷花。
“茗茗,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媽媽放下手中的鋼筆,拍了拍女兒的手。
“告訴您一件事,但您不要生氣,也不要感到意外哦。”
“哦,什麼事這麼嚴重?”
“媽媽,從今天起我自由了。”柳茗怕媽媽感到突然,便拐了個小彎。
“好呀!自由是好事,是好事,值得祝賀。”母親摘下眼鏡,望著女兒,“明白地說,是你炒了電視台的魷魚了,是不是?用國內流行的名詞,是你下海了,對嗎?”
柳茗吐吐舌頭,對母親說:“媽媽,女兒這麼做您不會生氣吧?”
“生哪門子氣啊,這恰恰說明我女兒成熟了。你今後肯定比媽媽有出息。茗茗呀,中國已開放多年,可供你選擇的事情很多,人生中最美好的東西不僅是現實,應該還有希望,盡管希望有時是虛幻的,至少它能引導我們沿一條愉快的道路走完人生的旅途。媽媽都是奔六十的人了,一生就你這麼個寶貝疙瘩,不是養活不起,我是要讓你活出人生的意義,幸福和成功都要靠自己去爭取。”
柳茗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仲夏時節。
下午六點,茶秀裏零零散散坐著幾位客人,燈光柔和地照射著大廳,地麵鋪著綠茸茸的地毯。一張張小方桌,上麵有黃藍相間的方格桌布,每張桌上,還有個小小的蠟丸,在盛著水的高腳杯裏悄悄地燃燒。一個女孩坐在假山旁,行雲流水般彈奏著古箏。
柳茗獨自坐在竹林旁邊,傾聽著《高山流水》,聽得專注而細心。她麵前有一杯淡淡的碧螺春正冒著熱氣。她輕輕端起茶杯,熱氣在幽暗的光線下變幻。她凝視著若有若無的霧氣,自問:是誰給了我如此深重的憂鬱?是誰在我的眉梢眼底染上了悲哀?又是誰在我那深藏不露的心裏刻下了抹不掉的烙印?是他,顧罡韜!他始終像個謎,他的目光有時如輕煙薄霧,有時又會像匕首。而她,卻一天又一天地覺得,自己是被他吸引了,迷惑了。在她內心深處,始終有根從沒有被觸動過的弦。現在,看著古箏演奏小姐熟練的手法,聽著那如水如風如瀑布清泉般的樂聲,她覺得仿佛有無數隻手在撩撥心底的那根弦。
她喜歡顧罡韜,然而,月下老人為何總是牽錯了線?大度豪爽的男人總是被河東獅子牽著鼻子走,忍受她們的尖酸刻薄和無理取鬧,而癡情女子又總是遇上薄情寡義的小男人?
今天是她主動聯係的顧罡韜,有些事情她認為還是說清楚為好。
時間在不知不覺間流逝,她表上的時針已指向七點了。她雙手托著下巴,呆呆地望著燈光下的竹林。那些綠幽幽的竹影在微微搖曳,忽然間,一個男人出現在她的視野。她以為是幻覺,用手揉揉眼睛,再向竹林看去,那影子漸漸清晰,是譚誌浩!正西裝革履地朝她走來。
“茗茗,我倆的緣分還在嘛,你千萬別誤會,我今天不是來糾纏你的。”
“那你來幹啥?”她有好一會兒透不過氣來。
“茗茗,告訴你一個消息,我下海了。”他有些炫耀地掏出一包中華煙。
“你下不下海,和我有啥相幹。”她把頭擰在了一邊。
“茗茗,我沒別的意思,以前的事情咱就給它畫個句號。我想請你幫我一段時間忙,不知你有沒有空?”譚誌浩並沒有扯到他和她的話題上來,而是很婉轉地換了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