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章(1 / 3)

顧罡韜一手拎著腳蹼,一手拉著柳茗,沿著曲折的海岸線漫步。

風雨過後的柳茗和顧罡韜終於走在了一起。偶爾想起在深圳的那一周,柳茗仍有一種從硝煙彌漫的戰場上衝殺出來的感覺。她不止一次在心裏想:是顧罡韜將她從水深火熱中救了出來,使她免遭一場人生的劫難,擁有了現在如此溫馨的生活。

柳茗懷孕已經兩個月了。她本以為這輩子不會再懷孩子,隻是當做普通的婦科病檢查,聽到醫生確診後,卻又像沒結婚的姑娘懷了孩子一樣怕羞了。

自從和柳茗生活在一起,顧罡韜仿佛變了一個人,除去生意上不可推辭的應酬外,他總是回家吃飯,他的心情從來沒有像這段日子這樣和順暢快。

自從有了孩子,柳茗身上充滿一種悠閑自得的韻味,她越來越喜歡陽光下的寂靜,喜歡一動不動默默地沉思。在她燦爛的笑容裏,顧罡韜可以看到很多以前被忽略了的新東西:帶著感傷色彩的寬容心,一絲厭倦和自嘲,當然還有通情達理及平和的心態。隨著共同生活的時間越來越長,她對顧罡韜的溫情也越來越恰如其分,她希望這種溫馨的日子能夠永遠持續下去,她受的挫折已經夠多。

這天早上,顧罡韜神氣十足地坐在寫字台前,身子埋在高背真皮轉椅裏正在接電話。此時,他看見淘氣帶著一個陌生的小夥子進來,他點點頭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們坐下,嘴裏在繼續說著:“你聽著,不是我吝嗇,這批雕塑工程建設方隻給了三個月的時間,必須趕在元旦那天剪彩,我們是乙方,聽懂了沒有,是乙方,這跟打仗一樣,就是脫皮掉肉,也必須搶占製高點,好,好,不囉嗦了,再見!”

顧罡韜放下電話,站起來和小夥握手:“陶部長,你從哪兒領回來這麼英俊個小夥子,眼光真不錯。”

淘氣好多天都沒見過他有這種表情,忙上前介紹說:“我知道你這個人挑剔,這幾天我把人才交流中心的門檻都快踩斷了,這個小夥子是被我撞上的,他正在翻看我們公司的資料,我們一拍即合。”

顧罡韜哈哈大笑,他看到小夥子正用一種審視的目光凝視著他,便立刻收起笑容:“小夥子,你叫什麼名字,是哪個大學畢業的?”

小夥挺挺胸脯說:“我叫古浪,古代的古,浪花的浪,今年二十三歲,南開大學法律係畢業。”古浪輪廓分明的臉上有一種與這個年齡不相稱的桀驁之氣。他說話帶點南方口音,抑揚頓挫,說話的神態誠懇真摯,好像要把自己的心掏出來。顧罡韜隱約感到,古浪的聲音裏似乎有一種磁力吸引著他。他怔怔地睜大雙眼,目不轉睛地盯著古浪:“聽口音,你是南方人?”

“噢,忘了自我介紹,我家在上海。”

“噢!上海和西安相比,西安就好像一個城鎮。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你為什麼要千裏迢迢來這兒謀業呢?”

古浪沉吟道:“人各有誌唄。”

“我看了你的登記表,你是學法律的,為什麼熱衷於工程?”

“沒錯,通俗地說,專業是我討飯的飯碗,那都是些幹條條,識字的人不用上大學,隻要記性好,一看就會,真正有嚼頭的還是文史有味,再說具體點,我雖然是南方人,但我更喜歡跟北方人打交道。”

“噢,為什麼?”顧罡韜好奇。

“北方人性格憨厚,沒有南方人精細。我常常想,在我們中國,數千年間曾先後出現過多少城市,但是能保持長久生命力的又有幾個呢?古城西安曆經千年風雨,依然保持著勃勃生機,沒有深厚的文化底蘊是不可能的。”

“好小子,還挺淵博嘛。你是學法律的,這方麵,我就是一個法盲,今後還需要你多多費心。”

古浪笑而未答。

顧罡韜望著這個英氣十足的小夥子,打心眼裏喜歡,好像看到自己年輕時的影子,不禁問道:“小古啊,你的童年一定很有意思吧?我都四十多歲的人了,還經常做孩提時的夢。”

古浪緩緩地說:“小時候,我愛聽媽媽講故事,玩洋片,滾鐵環,鬥蛐蛐……”

顧罡韜突然打斷了他的話問:“愛打架不?”

“打,三天兩頭地打。”

“你小子真夠坦誠的。要是打不過咋辦?”

“打不過有啥怕的,今天打不過,不等於永遠打不過。”

“好,有種!”此時顧罡韜摩拳擦掌的神氣像個孩子。

淘氣樂得合不攏嘴:“顧老板,你今兒總算是遇到知音了。”

顧罡韜“噗”的一口茶水噴出,大笑起來,他覺得有些失態,連忙用紙巾擦擦嘴。古浪連講了幾個他小時候的故事以後,便恰到好處地沉默了。

顧罡韜看看手表:“時間還早,你接著往下說。”

古浪沒想到,第一次見麵,自己可能的親生父親便有這樣的興致,他看看眼前這位老板,想起臨行前媽媽的囑托,便換了話題:“我的童年離不開媽媽的關照,是她一手將我撫養成人,可以驕傲地說,我的母親是天底下最漂亮、最溫柔、最偉大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