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漸暖和了,五月是西安最美的季節,白天陽光燦爛,傍晚有終南山的清爽之風陣陣吹拂。
剛剛從美國看罷女兒歸來的顧罡韜,也和這天氣一樣,覺得渾身有散發不完的活力,好像他遭人暗算、妻子出走這樣的挫折從來也沒發生過,他的神態舉止還是那麼瀟灑自如。
淘氣開車接他從機場返回的路上,第一個彙報的就是趙天星的情況。
“真是老天爺有眼,人算不如天算。”
顧罡韜聽著她沒頭沒腦的話,不解地問:“你在嘀咕些啥?”
“哼!”淘氣嘲諷道,“你大概還沉浸在美國探親的歡樂之中吧!”隨即突然加大油門,小車像離弦的箭衝向前方。
“當心,你越來越瘋了。”
顧罡韜瞥了淘氣一眼,看她開車時的眼神分外專注,她把長短恰到好處的秀發挽到腦後,光亮亮地閃出鉑金耳環,唇膏色彩很淺,但絕對是精心打理過的,圓潤的手指搭在方向盤上,像鑲嵌在上麵的裝飾品,看她這副神情舉止,顧罡韜心裏感歎:多好的女人!
淘氣收回笑容,一臉嚴肅地說:“大自然自有它無法抗拒的規律,天有一虧,地有一補。人也一樣,積德行善的人是不會無路可走的。你去美國的這兩個月,我簽了兩份合同,有一份比較有價值,昨晚我算了一夜的賬,還是一筆不小的收入呢!”
“是嗎?那你咋不給我打電話呢?”顧罡韜精神一振。
淘氣白了他一眼:“想給你一個意外的驚喜嘛。”
“嗯,不要打埋伏了,快說說還有啥讓我驚喜的。”
“還有嘛,你聽了肯定比這還帶勁!”
“哦?”
“那個差點兒要了你性命的譚誌浩的案子判下來了,八年,夠他小子坐一陣子了。”
“八年,整整一個抗日戰爭啊!”顧罡韜的臉突然陰沉起來,他放下車窗玻璃,將一縷縷煙霧吐向窗外。
淘氣眼角的餘光窺視著他的表情,為了把他從痛楚的回憶中拉回來,還是說出了那個不該現在講的消息。
“罡子,你應該去看看你的老同學。”
“哪個老同學?”
“趙天星唄。”
顧罡韜很納悶,眼睛眯縫著:“為什麼要去看他?”
“你去美國後不久,他就出事了。”
“咋了?”顧罡韜感到意外。
“你猜。”
顧罡韜晃晃腦袋,苦笑道:“是遭電擊還是讓雷劈了?”
“差不多,繼續猜。”
“不會又去投機鑽營,斷了條腿吧?”
淘氣側過臉,用驚奇的目光看了顧罡韜一眼:“你真聰明,讓你猜對了!”
“哎喲嗬,你是從哪兒知道的?”
“是他親自打電話告訴我的。他手術後醒來就打電話說想見兒子,幾乎用乞求的口氣要我做兒子的工作,去醫院見見他。”
“後來呢?”
“兒子大了,我無能為力,磨破嘴皮他都不去。”
“這小子好倔強,畢竟是生身父親,還是應該去看看的。”
淘氣冷冷地回答:“你這是站在他的立場上講話,他撇下我們母子,摟著他那日本二奶的時候為兒子想了嗎?這些年他春風得意時想到過兒子嗎?人有付出才有回報,他沒有為兒子付出父愛,又怎能得到兒子的承認和尊敬呢?這叫自作自受。”淘氣頓一會兒又接著說,“我知道那家夥嘴裏難有實話,在陝西說話你得到山西去聽,不過我陪兒子去看他爺爺奶奶時,證明他這次沒有撒謊,他不是斷了一條腿,是被鋸去了半條腿!”
“哦!好端端的腿咋會沒了?”
“是骨癌。”
“還是那條傷腿嗎?”
“是。腿都截了半個月了。這回他就是撐過來,老天爺也會揭他一層皮!”
顧罡韜陷入沉思,過了一會兒說:“這麼說,我還真有必要去看看他了。”
“當然應該。不過你不能同情他,你一定要替我轉告,讓他頭枕在錢堆上,摟著洋老婆翩翩起舞吧!”
“這話有點兒殘忍。”顧罡韜有意觀察淘氣的表情,笑著說,“別這樣,這不是我們淘氣的做派。”
淘氣搖搖頭:“那不是一個層次的東西,把世界上所有酷刑給他用上都不殘忍。”她出了一口長氣又說,“你旅途累了,想不想聽聽音樂?”
“當然想。”
車內響起了顧罡韜最愛聽的強悍有力的美國西部牛仔樂曲。
低沉、渾厚的樂曲,使人仿佛感受到地下的岩漿在湧動,隨時都有可能爆發。這支曲子如此富有感染力,似乎每一個音符都在撞擊人的靈魂,給人以征服一切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