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肯定是看錯了！
盛卿卿微微晃了晃腦袋，再看過去，果然就沒有在程清鶴眼底看出任何情緒了。少年依舊在溫文而笑，臉上的笑容溫柔而刻板，好像帶了一個麵具。
“是在下的錯，姑娘這幾日勞累，便早些歇息吧。隻是明日也不必太過著急趕路，府上自是會派遣馬車，送姑娘回去。”程清鶴溫聲笑道。
盛卿卿也沒多想。他們兩家現在也算是交易夥伴了，派遣馬車送她一程，十分正常。要是換做她在程清鶴這個位置，她也會這麼做的。
“如此，就多謝程少了。”盛卿卿道謝。
隨後滿飲杯中酒，便起身告辭。
會客的廳中並沒有其他仆從伺候，程清鶴便讓程二送她回去。
出了門，盛卿卿還有些好奇，試探的問道：“我觀廳中竟是沒有仆從伺候，可是程少不喜歡人近身？”
早間她進獻“仙物”的時候就發現了，程清鶴一個身有殘疾，雙腿不便的人，身邊竟是隻有陳寧伺候，連小廝侍女都沒有一個。當時她隻以為是事情重要，不方便下人旁聽的關係。但晚宴結束之後，卻是另有想法。
程二手持燈籠在前麵帶路。聞言也不以為杵，不過他向來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此時也麵無表情道：“少爺不喜有外人近身。”
言簡意賅，倒也算是說的清楚，與之前的老婦人所說的，倒是對上了。
盛卿卿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也沒有追問太多。
倒是程二似乎想到了什麼，回頭看了她一眼，心裏有了一點其他想法。
這邊程二平安將盛卿卿送到小院中，那邊會客廳卻還是那副杯盤狼藉的模樣。
程清鶴依舊端坐在主位上，手持酒杯，但他並不喝，那玉色的指尖在杯身上輕觸，輕輕敲出一個微妙的節奏。
陳寧聽不出那是什麼節奏，隻覺得好像是一首曲子。
“這是一首曲子。”
陳寧一驚，以為自己剛剛把心裏想的話給說出來了，下意識看向說話的人。
程清鶴此時臉上已經沒有那仿若麵具一般的笑容，他麵無表情地坐在主位上，神色有些恍惚，雖然剛剛說了一句話，但又好像什麼都沒說。
他好像在回憶著什麼。
陳寧從來沒見過自己堂哥這個模樣，程清鶴一直都是睿智的，即便年紀不大，但那沉穩的氣質和冷靜的頭腦，從來都不會讓人因為他的年紀而小看他。
可現在回憶著什麼的他，看起來又是那麼年輕，像是一個真正的少年，會不時回憶年少的衝動，然後露出會心的微笑。
但程清鶴這樣的人，會有衝動的年少時候嗎？
“年少的時候，我其實不是這樣的。”程清鶴突然說。
陳寧：“……”要不是太玄，他真覺得自己這個堂哥可能有讀心術。
程清鶴卻是自顧自的往下說：“誰沒有年少的時候呢。”
他今年才十六，他的年少，就是在十歲以下了。
那時候他還沒有掌控程家。
程清鶴似乎在對陳寧說話，又好像在自言自語，他說：“那時候我年紀太小，程家的勢力都掌控在管家手中。為了不引人口舌，他自是不會短缺我吃穿，可為了更好的掌控程家的錢財，他也不會放我自由。”
“我年少的時光，其實是在軟禁中度過的。”
陳寧沉默不語。相比之下，他年少時還是十分幸福的，至少在父母還在的時候，他的童年過得十分正常且溫暖。真正的苦痛是在家破人亡之後……
程清鶴還在說：“後來我忍不住。哪個孩子喜歡整日待在方寸之間，不得外出呢。所以我趁著一次機會，逃了出去。”
陳寧愣了一下。
程府自從上一輩搬遷過來之後，位置就一直沒有變過。也就是說，當年程清鶴逃出去之後，麵對的並不是車水馬龍，人聲鼎沸的鬧市，而是萬籟俱寂，空無一人的百裏山脈。
“但我很高興，就算都是山林，我也很高興，至少天地是那麼大，抬頭就能看見飛鳥翱翔過天際，而不是由四麵圍牆組成的方寸之間。”
“不過這樣的自由沒有持續多久，因為我找不到吃的了。”
陳寧微微歎了一口氣，他一點都不意外。一個不滿十歲的孩子，在那百裏山脈之中會有什麼下場，都不用細想。程清鶴能安然的活著，沒被野獸吃掉，都算是祖宗保佑。
在陳寧的想象中，接下來的劇情應該就是程清鶴被管家派遣的人捉回去了。
這樣的結局雖然讓人惋惜，卻也有種情理之中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