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er2(1 / 2)

我們誰也沒有想到,那個下午,成了我和靜一生中最為漫長的時光。幾個小時看似很短暫,卻為我們講述了,某人,絢爛複雜的一生。

新曆四年。大金北邊,青山綠水之地,原本如世外桃源一般清靜,卻被一戶農家裏傳來的慘叫聲打破。屋內,炕上臨產的孕婦早已奄奄一息,豆大的汗珠順著額頭一直滾到了脖子。她的身邊,一個老練的嬤嬤正指揮著穿戴整齊的宮女一批接著一批將被血液浸染的白布混著開水端出屋外,另一個則不停地幫床上的孕婦擦汗。

“夫人您再忍一忍,太醫馬上就來了,就當是為了孩子,也請您再忍一忍。”

炕上的人原本已經快支撐不住,一聽“孩子”,又立刻咬緊了壓根,用力點點頭。

外屋焦急等候的青年男子聞得裏麵的動靜已經迫不及待想要衝進去,卻被屋裏正往外走的一個農家打扮的婦女伸手攔住。

“琰碩,不可!”此人雖為女子,又著農裝,卻絲毫掩蓋不住通身十足的英氣,若非常年習武之人,斷然做不到。

“可是表嫂,我隻怕敏丹她……”

“你現在衝進去,等於是在告訴她她快不行了,知道嗎?”聽了這話,男子方如夢初醒。

約摸半盞茶的時間,一名家仆引著一名手提藥箱的男子進到外屋。

青年男子一見到那名男子如同見了救星一般,忙行了一個抱見禮:“李兄,麻煩了,”一麵又朝內屋道:“快,把夫人的藥拿出來,給李太醫瞧瞧。”

那位李太醫先是看了看藥的成色,又嚐了一口味道,喚過一位等候在側侍女,遞給她一些藥材,又對她低聲耳語了一番,侍女會意,便出去煎藥了。

“李兄,你看敏丹她……”侍女剛走,青年男子便急著向太醫問道。

“現在還不好說,”李太醫微微搖頭,“隻求神靈保佑,母子平安。”

未幾,屋內傳來嬰兒的啼哭聲,青年與李太醫還來不及高興,隻聽幾聲嚎哭之後突然沒了聲音。

“怎麼回事?”青年再也按捺不住,衝了進去。

“把孩子給我,”農婦情急之下從接生嬤嬤手裏一把搶過孩子,運足真氣,在其背上輕輕拍了一掌,孩子這才恢複了氣息。

“琰碩,過來看看,是個女兒。”

被喚作“琰碩”的青年先是一驚,繼而露出欣慰的神情。

女兒就好,不必如他一般上陣殺敵,為帝王開疆拓土。可轉念一想,如她娘親一般才冠絕倫也未必是好事,若是將來也為這兒女情長所累……

想到此處,琰碩抱著女兒的手微微一抖,眼神也變得複雜起來。

沉默半晌,他抱著孩子坐到了炕床邊,床上的產婦看到孩子,虛弱地笑了。那笑不僅是對孩子,亦是對他,若是沒有多年的默契,他們兩人斷然走不到這一步。

就像此刻,兩人都對她即將離去的命運是那麼的了然於心。

她亦將目光投向他,眼裏噙著淚水,卻一句話也不說,並非說不出口,而是無需多言。

“謹心。”這句話成了她留在世上最後的遺言。他緊緊抱著兩人的孩子,任由淚水打濕他的臉頰。

他在農莊裏守了她整整七天。這七天裏,他照樣吃飯、睡覺,不是因為他怠慢,隻是因為他清楚,她這一輩子已為他操勞甚多,不想她的在天之靈不安,除了上述兩件事,便是長跪於她的靈前,緬懷她的同時細細品味曾屬於二人之間的點滴。

她是他此生遇到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想要與之共度一生的女子。記得那一年他隨父出征,奉大汗之命攻打雲部,她父親戰死,兄長被俘。當他所率領的騎軍攻陷她曾經安身立命的將軍府時,門打開的那一刻,所有人都驚呆了。

隻見她一身重孝,發飾簡譜地坐在庭前,手撫一把七弦琴,那傲然獨立的身姿,令人難以將眼前這個清高的女子與即將國破家亡的敵軍守將之女聯係起來。更為離奇的是,一曲終了,這個女子居然緩緩起身,向身為主將的他發難,提出既然大金國多能人誌士,倘若她能以一副對聯勝他,即刻還她自由之身,若輸,則以戰俘論處。

他早就聽聞雲部猛將壽楠有一愛女,乃當世難得之奇女子,還隻道出身將帥世家的女子,就算如男子一般英勇善戰亦不足為奇,而今一見方知她是不會武功的,不會武功卻還能臨敵不亂、振振有詞,這倒確實是一大奇聞。

最終,她勝了,卻又敗了。勝於才智,敗於****。

他將此事如實稟告給了大汗,絲毫不顧身旁側立著的父親那張已經快要僵成冰塊的臉。幸運的是,大汗不僅沒有責罰他,反而對他讚賞有加,甚至提出,想要見一見這個奇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