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夏日炎炎之際,臨奕換了身尋常的衣服出宮至太醫李倫穎府中。
據傳,李氏先祖曾有幸拜藥王孫思邈為師,代代行醫,一直傳到倫穎這代,到如今年逾不惑的倫穎已經擔任太醫院院判長達十五年之久,一向頗受皇帝倚重。不過再倚重也隻不過限於深宮內院,從未出現過像今日這般聖駕親臨的情況。
自然臨奕的身份是嚴格保密的。他自稱是李太醫故友之子,今日特地前來拜訪。待倫穎遣走所有下人,房中獨留他二人,不等臨奕開口,倫穎慌忙跪下:“微臣不知皇上駕到,有失遠迎……”
臨奕自知沒有時間多費口舌,開門見山道:“倫穎,朕問你,你可知‘異人甲’這個名字?”
“異人甲?”他沉浸在方才有失遠迎的錯愕中。
“此人是江湖上一個奇絕的謀士,尤擅兵法,朕從薛相那裏了解到,是你向他舉薦此人的,就連薛相也隻是隔著屏風與他有過一麵之緣,所以朕很好奇,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異士,在如此短時間之內便破了善達的局,最終反敗為勝?”
明了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倫穎定了定神,道:“啟稟皇上,微臣並不曾聽說‘異人甲’此名,不過微臣的確有一舊友堪稱皇上口中的‘奇人異士’,此人行走江湖時曾有過許多名字,想必這‘異人甲’也是其中之一,微臣所知的名字,叫王頁。”
聽聞“王頁”二字,臨奕臉色登時大變,抓著倫穎的衣服道:“他在哪兒?他現在在哪兒?”
回宮的路上,臨奕眉頭緊鎖,他此刻方知,那場戰爭連同那埋葬了無數忠魂的勝利,通通不是結束,而是另一個開始,他感覺自己就像一條鮮活的魚一樣身處一張無形的大網中,還在為搏倒了善達這條大魚沾沾自喜,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也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眼看著將成為漁夫最得意的獵物。
一想到這裏,他便不寒而栗。
突然,馬車猛地一顛,亂了好一陣才停下來。聞得外麵有小孩子的哭聲,臨奕一把掀開車簾。隻見外麵一個衣著講究的侍女正在安慰一個八九歲的小孩。
“您怎麼樣了世子,傷著哪兒沒?”侍女一邊替他揉腿一邊問道。
“我沒事兒的浮萍姐姐,要是連這點兒小傷都受不得,將來怎麼樣上戰場殺敵啊?”
臨奕定睛一看,那說話的孩子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外甥、琰碩獨子——謹謙,而他方才跑出來的地方,正是琰碩從前的侯府。
臨奕叫了一聲“謹謙”。
謹謙聞聲抬頭,隻見不遠處一個穿著鬆竹繡樣長袍,腰間係著一塊奇怪牌子的男子正喊著自己的名字。
“怎麼,不記得我了?”臨奕上前兩步,問道。
謹謙搖搖頭。
倒是那名喚“浮萍”的侍女,因著曾隨公主進宮給太後請安,見過臨奕幾麵,便忙跪下行禮:“奴婢給皇上請安!”話音剛落,隻見謹謙一笑:“哦,我知道了,你是皇帝舅舅!”說著便撲進了臨奕懷中。
臨奕將他抱起,入了府中。
嘉盛公主見此情景,忙道:“謹謙,你都多大了,怎麼還讓皇帝舅舅抱著,快下來!”